臻美亲情:笑,开了一地的花

清明节,我带着妻和儿子回了一趟老家,准备陪同双亲一起上坟。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带着我,还告诉我,上坟并不只是给先人看的孝,而更重要的是教育后人,不要忘记了先人赐予的生命之恩。

儿子虽然刚刚满周岁,为了怎样教育儿子却伤透了脑筋,教育得从娃娃抓起嘛。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教育是一件难事。回趟老家,算是接受一下传统教育,也是很好的事情。

我们一行五人出发了。父亲扛着锹,拎着篮子习惯性地走在最前面。以前走路一阵风的父亲,现在的步伐明显慢了很多,头发有些花白。妻搀扶着大病初愈的母亲走在中间,瘦弱的母亲和她年轻的媳妇,一低一高,一瘦一壮,又是何等残酷的现实对照。我抱着手舞足蹈的儿子,走在最后。这小子很会笑,喜欢新鲜玩意,只要一逗,就笑个不停。

走过一片竹林,母亲忽然停了下来。虽然我已经成家生子,在我的妻儿面前,母亲还是叫着我的乳名:明子,记得这个地方吗?

我微微一笑:妈,何止是记得,是终生难忘。以后,这里还是思想教育基地呢!

那年冬天,我不满五岁,就被目不识丁的母亲送进幼儿园。懵懂的我,不知道怎么了,就稀里糊涂地少上了一节课,独自回了家。母亲对于她的长子,是不吝于严厉的。一看见我,马上放下手里的活计,向我扑来。我“呀”的一声,扔掉书包,扭头就往外跑,母亲跟在后面追。我一头扎进这片竹林,钻进了雪窝里,还是被母亲拎小鸡似的拎了出来,从此逃学在我的字典里销声匿迹了。

恨妈妈吗?当时打你,妈妈的心比你还疼。母亲淡淡地,嘴角露出点笑。

没有,我边哭边偷看,看见您边打边哭,我知道您更难过。儿子不听话就该打,不打,怎么长记性。以后还会逃学,那哪会有以后的努力和今天的工作呢。

每每说到了这里,母亲都有些得意:还真是啊,妈妈把你打进了大学,还打出了个研究生呢。忽然语调低沉了,要去念有多好呀。

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开口了,考上不容易,应该去念。

前年,我考上了安徽师范大学的公费硕士研究生。双亲心疼怀孕的妻,力劝我休学。不幸的去年,母亲又查出得了癌症,让我又怎能放得下,一走了之。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我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得了的。去或留?风中的油菜花,风不停,花难定呐。

臻美亲情:笑,开了一地的花

沉默,于是跟着道路转了一个弯。来到了一片麦田和油菜地,这里变化不大,农民尽心侍候着,年年情景依旧,而物是人非了。

“ 明子,每次来的时候,你就喜欢在里面钻,一身的花粉,累了就躺在地上,一手小麦,一手菜花,一身都是泥真难洗,还糟蹋了庄稼,妈妈心疼呐,打你也是没办法的呀。”

是啊,每次都不听话,到处乱钻。虽然享受了大自然带来的乐趣,好不惬意,却也招来了母亲更严厉的训戒。长大后才明白,糟蹋的不只是花,而是农民的血汗,人的精魂呀。

父亲在提醒,小心点,过田埂了。

一条狭长的田埂,只容一个人通过,泥泞也不好走,母亲叮嘱我将她的孙儿抱好。为儿女操劳大半生的母亲,把自己哺育长大的几只小鸟放飞后,她又义无反顾地把她所有的爱,全部转移到她的孙儿身上。

看着田埂和双亲,我把儿子交给了妻。父亲在前面开路,我拉着母亲的手。骨瘦的手,经脉像蚯蚓在上面爬行,很是难看,宽大的衣袖套在上面,和您儿子肥硕白嫩的手,竟有如此大的区别,而儿子却不能常常牵着您的手。衣袂飘动,身影摇晃,飘摇着眼里的泪花和我的良心。

来到弟弟的坟前,十三岁的弟弟溺水早夭。每次双亲都是阻止我们帮忙,亲手除去坟头上的杂草、培土、烧纸。然后坐下来,和他们的另一个儿子说会话。作为父母,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孩子的。可又有谁知道他们内心的滋味,丧子之痛又有谁能真切地明白。

母亲哽咽了:明子,抱着儿子给他叔叔行个礼吧。告诉他叔叔,朱家后续有人了。

无语。放鞭炮时,母亲让妻把儿子抱远些,怕吓着她最爱着的孙儿。妻抱着儿子站在油菜地边,映着菜花,在阳光照射下,母子俩全身金光熠熠,很是好看。

母亲,摘了一朵野花,儿子伸手要玩。儿子高兴起来,笑了,很起劲的笑,连手中的花都在颤动。母亲也笑了:这儿子笑,把花都笑开了。

臻美亲情:笑,开了一地的花

是啊,儿子把花笑开了。朴实的母亲,哲理的话语和她的生活一样不平凡。

植物拼了命的吸收营养,为的就是长大、开花、结果。植株完成使命后,沤泥作肥,一季一季地循环着宿命。

儿子啊,植物尚且如此,人又何尝不这样。当初,爷爷奶奶就是这样,将你的父亲养育成人。现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两代人的爱全将给你,快快乐乐地长大吧!

爸,以后让我替你打头阵吧,你们掌舵指挥就行了。我接过父亲的锹和篮子。双亲会意一笑,异口同声,三个儿子走在前面吧!

我转头亲了儿子一口,一挠下巴,儿子笑了,大家都笑了。

我挺直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妻抱着儿子跟在后面,双亲相互搀扶在最后。踏上回家路的队形,像只离弦的蓄势已久的箭,穿透了所有的笑,洒落了一路。我们的身后,开了一地的花!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