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頂潔牛人

文人清高,清高到潔癖,誰都比不上這三個人。

北宋的米芾因老孃在皇宮當過奶媽,有通天的人脈,入仕沒費多少周折,加上自恃才高,懶得拍人家馬屁,不僅沒把做官當回事,還寫詩自嘲:“柴幾延毛子,明窗館墨卿。功名皆一戲,未覺負平生。”大概官來的輕鬆,所以將功名利祿看得輕若塵埃,甚至都不給皇上一點面子,清高到頂了吧?

錢世昭《錢氏私志》就記下這麼一件事,說米芾到宮中寫字,當時不知道徽宗正端坐簾後。看四下無人,遂“反系袍袖,跳躍便捷,落筆如雲,龍蛇飛動”,正入神時,聽到簾子裡皇帝的聲音。書家一時興起,禮數也全不顧了,順勢回頭高聲道:“奇絕,陛下!” 徽宗聽後,不覺大笑。雖對做官不在意,但米芾對筆墨卻在意得很,大年初一臨池不輟,給皇帝寫字,連御案上的端硯也非要順走,連朕不答應也米意難違。

骨子裡清高,樣樣唯清是從。女兒待字閣中,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那麼多青年才俊,老米一個都看不上眼,可一見小夥子段拂,字去塵,米芾心中大喜,連說這個好,已經拂過灰塵,再去塵那就更乾淨,遂歡喜嫁女。生性高潔的米芾在意乾淨都到了潔癖的程度,洗手從來不用毛巾擦,常相拍甩幹;一次朝靴為人所拾,心甚惡之,於是回家數次搓洗直至破損。

與高潔米芾有一比的是元代畫家倪瓚,他天天給院子裡的一棵樹洗澡,用功太勤讓樹幹淨得受不了,結果成了一株不長葉子的標本;書房裡的物件,畫家要求兩個僮僕不停地打掃。有一個朋友來串門,可能酒喝得有點高了,晚上就在倪家住下。老倪輾轉反側竟半夜光著腳丫子下床,到客人房子窗下偷聽,聽到朋友咳了幾聲,頓覺心裡翻江倒海差點嘔吐。早上朋友剛去茅房,畫家趕緊讓僮僕去屋裡找痰漬,竟然沒有找到。僮僕怕捱打,隨手撿了一片枯葉說上面有痰漬,老倪捂上鼻子閉著眼,讓僮僕把那片無辜的葉子一直扔到了3裡以外。

時人知道老倪愛乾淨到了要命的程度,就故意給他難堪。有一次,畫家母親病了,請葛仙翁來診治。當時畫家養著一匹白馬,也是天天洗澡,就差沒打摩絲了。葛仙翁以下雨為由非要讓畫家用白馬接他去。你想啊,那麼白的馬,在泥水裡走一趟,明天還不得用十大缸水洗啊?到了倪家,老頭子又要求先登清秘閣再看病。這地方可從沒讓外人上去過,但母親的病要緊!沒辦法,畫家只得同意。老頭揹著手上了清秘閣,把古玩書籍扔得遍地都是,邊翻邊往地板上吐痰。

從此,老倪心中珍愛無比的那座清秘閣至死沒有踏上半步。

滅明明權臣洪承疇與米倪有同清異曲之妙,只是他的在意不在意卻演繹成了另類的在義不在義。他在與後金皇太極作戰中兵敗被俘,卻“大義凜然”拒絕勸降。皇太極派了一個重臣繼續做工作,任對方百般利誘,老洪依然不為所動。這時,也許為洪聲若洪鐘的一股正氣所動,房樑上的一撮灰塵恰好落到洪衣裳,洪避之不及連忙撣灰。見狀,對方二話沒說,轉身就去覲見皇太極說:一個準備慷慨就義的人,居然乾淨到衣裳落點灰塵都不能容忍!惜衣如惜命,此人可以利用!果不其然,這個愛淨如命被人看穿本質的洪大人,惺惺作態了一番後,欣然應誘,為皇太極出謀劃策,先以為崇禎皇帝弔孝為名鎮壓農民軍,打著明皇上旗號蠱惑明朝軍民,繼而順勢滅掉南明,陷大明王朝於滅頂之災。

這三位不在一個朝代,一宋一元一明,卻都清淨到頂了。一個皇上在此也不以為意,一味揮灑自如,清高到頂;一個死要乾淨,終生不渝,潔淨到死;這兩位是真清高真性情,而洪承疇潔身自好卻有假,他似清非清,假清滅“明”。史上沒有誰比得上這三個愛乾淨的頂級人物,他們各自在意不在意,昇華出人文的在義不在義。米芾陶醉書法探究其中的要義和規律,在意書法義理,志不在教化民知禮義,活出了真我;倪瓚寧失友人之義,也不失死要乾淨的自我人生要義,保有了本性堅持;他倆的在義不在義,在歷史的長卷中留給我們暖暖的趣味橫生,而洪承疇在歷史的夾縫中表演的“在義不在義”,卻讓我在掩卷之餘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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