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新藏线上,我喝了一瓶过期两年的健力宝

八年前,我们第一次走新藏线,从拉萨去往喀什。当时网络上关于新藏线的资讯不是很多,而且信息呈两极分化,有的人说新藏线很好走,有的人描写则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们想自己去看看,看看这条人迹最少的进藏线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从拉萨出发一路边走边玩,中间虽然有路段偶有修路限行,但是整体通行情况还是比较理想,由于我们是从拉萨出发,反走新藏线,基本已经适应海拔高度,因此也不用太担心高原反应的问题。

三天相对顺利的到达了阿里首府狮泉河小镇,我们要在这里稍事停留一下,因为我们的边防证是在西藏拉萨办的,拉萨开出来的边防证只在西藏境内有效,我们再往前走就快是新疆地界了,需要拿着拉萨开的边防证在狮泉河换成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市叶城地区的边防证之后,才能继续行程。酒店老板给我们开了介绍信,我们拿着酒店的介绍信去了狮泉河河边的派出所换成了公安的介绍信,又拿着公安的介绍信来到武警支队排了一个小时的队终于办好了去往新疆的边防证(其实在狮泉河办理去往新疆方向边防证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新疆方向的人在办理西藏方向的边防证,这几年狮泉河办证措施也有所简化,但是仍然有些麻烦,所以边防证最好还是在家里出发前办好)。

那年新藏线上,我喝了一瓶过期两年的健力宝

远处的狮泉河小镇

离开狮泉河时已经过了中午,日土是西藏最后一个县城,县城边有个私人加油站,没有警察驻守,在我们的一番软磨硬泡下,加油站老板同意给我们自带的两个油桶加满油,除了按表收取正常油费之外,我们还需额外付他100块钱,那时候从日土到新疆的叶城之间,里程九百多公里,无论是当时的大红柳滩还是三十里营房都没有正常营业的加油站。离开日土不远前面就是个检查站,与之前的检查站不同,此处的检查站是武警驻守,武警小战士很认真的给我们讲了后面路段的注意事项,以及非常认真的开门查车。很显然我们是不能随车带油桶的,小战士也看到了我们的油桶,但是他却假装没看到一样。

那年新藏线上,我喝了一瓶过期两年的健力宝

检查完关上车门,小战士跟我们说:既然这些都带了,那别的物资应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忙问还需要啥物资,小战士说前面有二三百公里路段海拔都持续在五千米以上,全年任何时节都可以毫无征兆的开始下大雪,限行堵路是常有的事情,因此来往这条路段车上都要多带一些应急物资,以防不时之需。我和几个朋友面面相觑,这点我们确实没想到,我们以为跟走川藏线一样,饿了就能随便在路边找饭店吃饭呢。我们问小战士他这里有没有泡面、火腿肠卖给我们?小战士瞪着大眼睛:开什么玩笑!我们这里是部队,自己回县城买去。因为办边防证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实在不想再走回头路浪费时间。小战士告诉我们前面不远处有个土路口,从土路口左拐下去走个两三公里,有几间当地牧民的房子,其中最高的、门口牦牛粪最多的那家是个临时小卖部,会卖一些简单物资,叫我们可以过去试试运气,如果正好这个牧民在家的话。

我们按图索骥,来到了这个高高的、牦牛粪多多的藏民屋子。如果不是之前有高人指路,我们是绝无可能来到这个位置神秘小卖部的。说是小卖部,不过东西却没有几样:桶装泡面、火腿肠、健力宝、饼干等,这些东西零散的装在了两三个纸箱子里。房主也不大会说普通话,一直对着我们露着白牙开心地笑。我们想这些东西应该是卖的吧,要不然小战士也不会给我们指路到这里,便开始问他价钱,我们问火腿肠多少钱一根,老板伸出一个手指头,我们以为是十块;问健力宝多少钱,老板伸出三个手指头;问泡面多少钱,老板伸出4个手指头。把我们整得也有点懵,拿了十几根火腿肠、四桶泡面、几瓶健力宝之后,我们准备付钱走人,朋友给了老板三张百元红钞。老板却把手和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说这就有点黑了啊,这点东西三百还不够吗?

老板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钱,拿出一块的一张放在了火腿肠旁边。我们才明白原来火腿肠是一块、泡面是四块、健力宝是三块,这完全是比市场价还低的价格啊。老板收下一百元,又找了好几十给我们,我们双手作揖,跟老板告别。心想这地方的人真好啊。

那年新藏线上,我喝了一瓶过期两年的健力宝

晚上我们果然没有赶到大红柳滩这个住宿点,而且很不幸天开始下起了大雪,雪大到我们已经找不到路基。安全起见,我们只好找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带,停下了车,准备明天早晨再出发。为了省油,车的暖风也是不时工作,几个人开始有些饿了,拿出了下午采购的食品准备来充饥。朋友吃了一口火腿肠,直接吐了出来:我艹,这是什么玩意,淀粉也比这个好吃吧!红色的火腿肠外包装松垮的包裹着火腿肠,显然早就不是密封状态了;后座的朋友本来是准备烧水冲泡方便面的,拿着面桶看了一圈,也发现了不对劲,貌似这个方便面外包装写的是康帅博,仔细一读下面的小字果然如此;我也不禁拿着自己已经喝了半瓶的健力宝端详起来,心想可别是什么健刀宝,还好健力宝不是山寨的,只是过期了不到两年而已。虽然我们认清了这个现实,但是车上已经没有别的存货了。我们在海拔5000多的地方,冒着风雪味同爵蜡一般吃着毫无味道的泡面、火腿肠和过期的健力宝。我们一边吃一边骂:果然便宜没好货,咱们都让那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藏民骗了。带着一股恨意,我们时梦时醒,梦中我又仿佛见到小卖部老板正在对我咧嘴笑。。。

那年新藏线上,我喝了一瓶过期两年的健力宝

网配图

快接近库地的时候,离着叶城已经不远了,路边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野狗,我们已经不必在为食物发愁,前面的叶城燃油充足还价格便宜、食品美味还绝不山寨。我们决定把自己的山寨食品都拿来喂狗。新藏线上的野狗不如川藏线上的野狗见过世面,见我们停车,也不敢主动凑上来,就远远的看着。我们把火腿肠,方便面放在路边,开车走了一段距离,两只野狗才凑了过去,本以为两只恶狗会为了有限的食物大打出手,结果两只狗走到跟前闻了一下泡面和火腿肠,然后扭头就走了。朋友在车内哀嚎:我们连狗都不如啊!

到了叶城,当地朋友给我们接风,我们把这个山寨小卖部的故事当作笑话讲给他听。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没有笑,反而一脸严肃。他问我们,你们有没有想过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卖你们东西的藏民老板,根本不知道东西是过期的和山寨的,因为他们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就更别说看懂汉字了。或许他也只是想自己办点好事,帮助往来的游客和过路的当地藏民,要不然他也不会卖那么低的价格,在那种环境下,他本来是具有完全定价权的,他没必要以那样的低价卖给你们东西。可能是在物资采购或者他们对商品的理解上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导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们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啊,再回忆起藏族老板纯真的笑脸,怎么看都不像是虚伪的骗子。

两年后,我又一次踏上了新藏线的进藏路,在车内物资准备齐全的情况下,我仍旧拐了个弯,凭记忆找到那个神秘的小卖部。我想告诉藏族老板,上货的时候要注意,起码生产日期是要看一下的。不过很可惜,小卖部大门紧闭,看起来好久没人住过的样子。再后来我又走过几次新藏线,新藏线的路况越来越好,沿途补给点也越来越多,我就不再想起那个位置偏僻的小卖部了,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去搞清楚到底是老板骗了我们,还是别人骗了老板。

说到藏区的那些让你记忆深刻的食物,你可能会想到川藏线上鲁朗美味的石锅鸡,也可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雅江鱼、藏香猪;或者是吃起来不大顺口的糌粑、酥油茶和青稞酒。即使这十几年来,我前前后后进藏数十次,自认为藏区美味的、难吃的食物都已经吃了个遍,但是一说到藏区最让我难忘的食物,我还是回想起那个风雪交加之夜的新藏线上,我就着毫无味道的纯淀粉火腿肠喝着一瓶过期两年的健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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