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语转发:保护方方,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方方日记接力之33:保护方方,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文,南宫踏舞

梦语转发:保护方方,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题图: 今年清明,广西英家起义原址。(图片来自作者)

然而我更想说,我亲身经历过五十多年前开始的那十年。不堪回首,永不愿再回。

保护方方,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文/南宫踏舞

我对方方老师那句流传极广的“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感同身受,因为当我开始写这篇接力文章的时候,我的亲弟弟正躺在ICU心脏重症监护室里。

与宏大的时代相比,渺小的个人微不足道。然而无论时代如何光鲜亮丽,也无法照亮所有个体的全部人生。反而是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任何个体的头上时,就像一座山压下来,成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处在一个尘土飞扬的时代里,很多时候我们没有选择,无法幸免。

弟弟是广西一个县里一家偏远的派出所所长。武汉封城的第二天,他回到了工作岗位。他那个派出所管辖地界与两个县毗邻,警察一共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人还常年抽调县局帮忙。那段时间里,各乡各镇死守严防,不放进一个外乡人是铁命令。

弟弟连续工作了一个多月没有好好休息。那天我见他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迷迷糊糊地在派出所睡了12个小时,还是觉得起不来……我心里一凛,赶紧给在县里小学当老师的弟媳妇打电话,叫她快去派出所看看 - 派出所在山区,离县城还有25公里。没想到等弟媳赶到,我等来的却是弟弟已经送到上级医院抢救,心肌梗塞的消息。

那时感觉真的是天塌下了!

弟弟上有老下有小,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去面对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和还在中学读书的儿子?同一时间里,我正好看到不少广西地方媒体都在报道抗疫英雄八步区灵峰镇卫生院副院长钟进杏,连续工作一个多月没有休息,牺牲在了工作岗位上。钟副院长还只有32岁,儿子还不满周岁…..

可是我们家不需要英雄。我们亲人需要他活着,好好活着,为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养老送终,为他的老婆孩子撑起一片天!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可以想象,当不停地接到医院发的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家人会是什么感觉?我每次都是手脚冰凉,心跳加速,全身瘫软,无法挪步……有一天深夜,医院又来了电话,说弟弟心跳每分钟仅有22次,非常危险。我默默流着泪,一夜未眠,心惊胆战熬到了天明,这样的日子没经过的人根本不能体会!

就这样熬到了3月11日,弟弟的各项指标总算趋于稳定了。因为他算是抗疫英雄,医院组织专家给他做了第一次心脏手术。那天我和弟媳等在手术室外,每次被医生叫进手术室的时候都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会出啥事情。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放了四个支架,抢回一条命。医生说,一个多月后还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他幸亏送来还算及时,再晚的话再怎么抢救可能也是回天无力了。

就是在那天在手术室门外等待时,我碰到另一位也要做心脏支架手术的中年妇女,由子女推着轮椅候着。妇女给孩子们交代后事:我听说放一个支架两万多块钱,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不管怎么样,我最多就是放两个,医生再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听,死就死了……我一旁听着眼泪直往心里流。问了一下,她才只有42岁!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怎会如此决绝交代子女?

那段时间除了操心躺在医院的弟弟,还要编谎话骗我那可怜的老母亲。老母亲很倔强,非要自己一个人住。平时弟弟弟媳隔三差五会去看她,陪她吃饭。这次一个多月不见儿子,她就不停地打电话问:“你弟弟怎么不回来看我了,人见不到,打电话也不接。那么久不回来看我,他是不要我这个老娘了吗?”

我一边哄着她说弟弟工作太忙,一边心里在想:老太太,你好好地吧,要感谢上天眷顾,感谢医护人员,你差点就没有儿子啦!

自从弟弟出事后,我经常开始耳鸣,特别是晚上躺下后,右耳总是出现“噗呲,噗嗤”的声音,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心力交瘁。

我也曾是一名省报记者,15年前改行到大学做了老师,五年前退休了。疫情早期,我在朋友圈转发一些文章,发出弱小的声音。然而,朋友圈多数人三缄其口,我的声音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但我一直记着我的老领导说过的一句话:“媒体人退休了,但是良知未泯,良心不能退休。” 我也不想良心退休,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睡不着的一个个黑夜里, 我是那么地寂寞孤独,又窒息。

在我最需要情绪宣泄的时候,我看到了方方日记。我觉得我好像又能呼吸了。几乎每一篇日记我都转发,因为她很勇敢地说出了我不敢说的话。我就是要力挺她,因为必须追责,只有追责才能慰藉死去的数千人,才能对得起那些献出生命或者遭遇不幸的人们。

我在朋友圈转发的方方日记基本没人点赞也没人评论,倒是有人把我拉黑屏蔽了。也有好心人给我私信,苦口婆心劝我不要发这么敏感的东西,保护好自己。我问他,“方方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太婆站在我们前面为我们挡刀挡枪挡暗箭,我再不出来支持她,我还是人吗?”他不做声了。大学群、中学群还有小区群我也已经都退得差不多了,三观不同就不勉强了吧。

前几天有一个女同学给我发了一个恶毒丑化方方的视频,我打开一看血压都升高了。我问她为什么要给我发这个东西,她回复:“你成天转发支持方方的文章,你知道吗?方方就是一个汉奸,卖国贼,她给美帝递刀子……”可怜的人啊,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每月拿一两千块钱退休金,估计很可能都没读过一两篇方方日记,她怎么那么笃定方方就是汉奸卖国贼,就是递刀子给美帝的那个人呢。

看到老领导前两天的一条朋友圈分享:

昨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将家里积攒的纸盒子和矿泉水瓶子带出去,准备顺便扔进垃圾桶。刚走出大门,正在翻垃圾的阿姨就笑脸相迎,跟我要。在把盒子和矿泉水瓶交给阿姨时,我脑子里闪过前一晚看过的有关方方的争论,就鬼使神差地顺口问了一句,阿姨,你听说过方方日记吗?阿姨说,听过啊,就是那个汉奸卖国贼,给外国人递刀子的。我惊诧极了,问她,你看过她的日记?回答是没有,哪有那闲工夫。我纳闷,就接着问,你没看过怎么就说她是汉奸卖国贼?回答是听人家说的,然后对我连说几声谢谢。我说好吧,祝你多捡到一点好垃圾。再看看那几袋垃圾,在家都被仔细分了类,但是被捡垃圾的翻得乱七八糟,然后再被收垃圾的一股脑倒在一起拉走。

老领导的这条朋友圈看得我感慨万千。个体的清醒和社会的混沌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

我为什么要力挺方方?因为我看不惯那些人拿着大帽子手持大棒子出来兴风作浪。这一幕我太熟悉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文革就开始了。我的学习成绩本来很好,可是那个叫做“肖司令”的造反派说我父亲是土匪出身,已经被揪出来批斗,给同学们说不许我当班干部。你们能体会一个小女孩当时的心情吗?从小父亲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他16岁就跟随剿匪部队当通讯员,最后进入公安队伍,退休前是县政法委专职副书记。但是文革的时候,他被挂着土匪头子的木牌子在大会上批斗,我亲眼看见“肖司令”一伙人脱掉脚上的板鞋,“啪啪啪”一下又一下,不停地打在他的头上。。。我写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又要流泪。后来父亲又被驱逐出公安队伍到了公社,母亲则被下放回老家……在公社里,有一个姓雷的人,经常以汇报工作的借口写信诬告我父亲,可以说我对这些下三滥手段太熟悉太熟悉了。

疫情中我曾经想过很多可能的追责,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对于这场危及世界、事关人类生死存亡的疫情,民间的追责会追到几十篇日记和一个老太太的身上。

网上对于方方的撕咬群殴愈演愈烈,从太极雷雷的老拳威胁、农夫大字报再到左手练书法者的罚跪提议,已经突破了法律、道德和人性的底线。沉渣泛起,让人黯然神伤,又不禁要怒起。

在这熟悉的一幕一幕中,我不禁想起电影《芙蓉镇》的最后场景。二流子王秋赦敲了一声破锣,喊道,“运动了!”

昨天的日记接力里,武汉的工程师雁南飞写道,“支持方方,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然而我更想说,我亲身经历过五十多年前开始的那十年。不堪回首,永不愿再回。我要跟所有良知尚存的人呐喊,不要再继续沉默了!

因为保护方方,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孤单的我在广西,祝武汉城里的方方大姐安康。

(附:4月24日,弟弟又进行了第二次手术,这次放了三个支架,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作者简介】南宫踏舞:坐标广西,刚过六旬。77级大学毕业生,中文专业。曾插队,当过中学语文老师,媒体工作者,高校老师(已退休)。方方日记读者。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