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其一生畫不完的一場夢——莫奈2000餘幅作品背後的神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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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德·莫奈(Claude Monet,1840-1926),法國畫家,印象派殿堂級領袖。這位天才追光者具有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善於從光和色的相互關係中發現獨特的現象並用畫筆表達出來。

終其一生畫不完的一場夢——莫奈2000餘幅作品背後的神秘女人

莫奈肖像

莫奈的一生留下500多件素描,2000餘幅油畫作品及2700封信件。遊歷列國,寫生無數,用傳世作品向後人講述了他的一生。

而他的眾多作品中,只有一個女主角,就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卡米爾(Camille Doncieux,1847-1879)。

1865年,25歲的莫奈初識19歲的美少女卡米爾,請她做自己巨型油畫《草地上的午餐》中的模特,兩位極其投緣,可謂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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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ncheon On the Grass - Claude Monet,1866

這幅作品是莫奈1865年為次年沙龍準備的4m*6m的巨型油畫,畫中背景是楓丹白露宮外的森林,描繪了草地上休閒的紳士和淑女。畫面最遠處的的一對情侶正要起身離去,其中整理髮飾的站立女性正是卡米爾的側影。

這幅畫也是莫奈向馬奈致敬的同名作,最終也因為莫奈自己不滿意而未能提交到沙龍,原作被莫奈毀掉,僅存一部分在奧賽美術館。普希金美術館的這幅只是當初的一幅習作,畫中有簽名和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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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者》,1872,模特為卡米爾,莫奈

那時的卡米爾正直青春窈窕之年,他們很快墜入愛河。從莫奈的畫中,可以看到他眼裡的卡米爾宛如人間精靈,輕盈優雅,是一位能在斑駁樹影下熠熠生輝的天使,莫奈也化身為追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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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女子-Claude Monet,1866

1866年,莫奈為卡米爾畫的第一幅肖像畫《綠衣女子》,在官方沙龍展獲得了高度讚賞。該畫在沙龍展出時賣到800法郎,與當時法國最有名的畫家馬奈的肖像畫並排。莫奈感到卡卡米爾是帶給他最初的光亮和幸運的天使。

當年的歐洲講究門戶聯姻,莫奈的父親是個迂腐的富商,不願接受模特出身的米爾,極力阻撓兩人婚事。而且莫奈的父親希望莫奈子承父業,但莫奈只對繪畫感興趣。最終莫奈為了和卡米爾廝守,甘願和父母分離,失去了經濟來源,和卡米爾過著清貧而幸福的生活。

《綠衣女子》的成功,讓當時經濟困頓的莫奈躍躍欲試,決心繪製另外一幅大型油畫《花園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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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中的女人-莫奈,1866,巴黎奧賽美術館

這幅作品中,人物和風景都被光線圍繞,空氣都有陽光照耀的感覺。草坪上的鮮花、大片濃綠的樹葉、婦女衣裙上的花飾、遠處的天空、穿透陰影的光線形成鮮明的對比,使色彩的多樣性得到充分發揮。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幅畫中三位女子的形象都是以卡米爾為模特完成的。但是莫奈這次的作品並沒有被巴黎官方沙龍接納,經濟和家庭的雙重打擊,莫奈陷入了困境。

失去經濟來源的畫家,日子非常艱難,他們自己種土豆,舉債度日。1866年秋,為躲避債務,莫奈自毀200幅作品,回到巴黎的阿弗爾。經濟問題愈發吃緊,直接威脅到莫奈的創作,甚至窘迫到莫奈不得不刮掉已經完成的油畫上的油彩,重複利用。

即便是從富二代淪為窮小子,莫奈追光者的心思卻更加明朗敞亮了。莫奈一如既往地愛著卡米爾,卡米爾也給予莫奈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

美麗善良的卡米爾對他不離不棄,總是在身邊默默的給予支持和鼓勵,充當他的模特,甚至在沒有名分的情況下,為莫奈生了第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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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籃裡的傑.莫奈-莫奈,1867,莫奈長子

但是莫奈冥頑不靈的父親仍然無法接受這個出身貧寒的女孩,莫奈依然堅持勤奮作畫,二人合力維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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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爾與兒子,莫奈,1867

莫奈依舊用畫筆記錄著自己幸福的家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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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莫奈,1868

生活總是殘酷的,莫奈遭到巴黎官方沙龍的排斥,從1869年開始,他的作品再也不能進入沙龍,評審委員會完全否決了他,1869-70年間莫奈的作品被貶的一文不值。莫奈還有需要養育的嬌妻幼子,寫信給巴喬伊,說到如果不是雷諾阿送來麵包,他們就會餓死,整整一個星期屋裡沒有爐火,更沒有照明,捱到8月底,顏料也用完了,他不得不停止作畫。

卡米爾無怨無悔地跟著莫奈生活,家徒四壁卻充盈著愛的光芒。他們交不起房租被驅趕,莫奈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但是卡米爾堅信他會成功,說他才是真正傑出的畫家。卡米爾像暖陽一樣將莫奈包圍和託扶起來,給予他繼續作畫的動力。

終於在1870年,孩子3歲的時候,他們不離不棄的愛情感化了家人,如願地步入婚姻殿堂。他們在特魯維爾小鎮度過了甜蜜的時光,婚後的追光者莫奈仍不厭其煩的畫著愛人卡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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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沙發上的卡米爾,187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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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的卡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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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小狗的卡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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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魯維爾沙灘上的卡米爾,莫奈,1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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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爾和傑·莫奈在阿讓特伊花園

在他們結婚的同年,爆發了普法戰爭。殘酷的現實沒有阻擋莫奈對繪畫的熱愛,大自然的光線、色彩攫取了他的靈魂,塞納湖畔古老的風景和現代工業的景象交映錯雜,給了莫奈極其新鮮的感覺,1870年,莫奈創作出不朽傑作《日出·印象》。

但是這幅傳世鉅作問世時,卻遭到眾多無情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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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印象,莫奈

窮困的日子裡,莫奈的畫中依然陽光四溢,花葉相映。他和卡米爾的完美配合絲毫沒有受經濟狀況影響。每逢家中無米,莫奈就賣畫換錢,雖然很便宜,但是在卡米爾的鼓勵和支持下,莫奈的創作心態非常好。

他心無旁騖的拓寬著藉助外光進行創作的獨特方式,《窗前的卡米爾》、《野罌粟的田野》畫中的妻子永遠露出甜蜜的微笑,對於卡米爾來說,只要能陪在深愛的男人身邊,貧寒的日子也充滿了樂趣,莫奈的好友雷諾阿也時常光臨他們的家,兩個畫家筆下經常是這柔美善良的女子。陽光鮮花中的卡米爾是那麼端莊美麗,對於命運即將掀起的風浪毫無警覺。

1875年,在卡米爾的眼裡洋溢著喜悅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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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裝的莫奈夫人,1875

同年,還畫了第一幅《撐洋傘的女人》,畫面中是卡米爾和大兒子。現藏於華盛頓國家畫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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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陽傘的女人》,莫奈,1875

嬌妻幼子,年少有為,當時的莫奈,享受著最美好的人生,事業也充滿希望,生活順遂。幸福的樣子全都在畫作裡,陽光、鮮花、嬌妻幼子是生命歡歌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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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奈筆下的罌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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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麗花,莫奈,1873

他們結婚後的前7年,生活很美好,莫奈經常畫自己的嬌妻幼子,畫面中還有出現照顧幼子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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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的女子,莫奈,1876

然而,生活彷彿這罌粟花田,芬芳迷醉之後暗潮湧動。

1876年莫奈結識了年邁的藝術贊助商歐希德,歐希德的太太艾麗絲(1844-1911)是一個風情萬種年輕女人,她一直對才華橫溢的莫奈崇拜無比。

艾麗絲向莫奈示愛被拒絕後,被妻子吹了枕邊風的歐希德就給莫奈來信,說不再贊助他的作品。失去贊助的莫奈,生活又變得更加困難了,最後還是接受了艾麗絲。

莫奈一邊接受妻子的溫情又一邊背叛她,內心飽受煎熬,便決定不再去見艾麗絲。果然沒過多久,莫奈再次接到艾麗絲的信:如果再不去見她,就將莫奈和自己的風流韻事告訴卡米爾。莫奈當然不想妻子知道這樣的事情,無奈再去找艾麗絲。

1877年,卡米爾第二次懷孕,也正是在這次懷孕期間,卡米爾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這一年,莫奈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巴黎工作,只有很少幾幅畫在阿爾讓特伊完成。在這為數不多的幾幅畫中,只有一幅畫涉及到了卡米爾:《捧紫羅蘭的卡米爾》,而不幸的是,這也是莫奈為活著的卡米爾所畫的最後一張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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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紫羅蘭的卡米爾,莫奈,1877

1878年3月卡米爾生下第二個兒子,莫奈將自己精心準備了十年的《紅衣女子》作為迎接兒子的禮物送給妻子,卡米爾沒有過去那麼欣喜,莫奈有些失望,但他不明白妻子為什麼變得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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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圍巾-莫奈夫人畫像,莫奈十年之作

長年忍飢挨餓的卡米爾在生下孩子之後身體每況愈下,但莫奈依然堅持花錢給卡米爾治病,這又使得他們的生活一直很窘迫。

莫奈寫信給朋友抱怨著生活的艱難,被卡米爾無意中看到,她覺得自己成了莫奈的負擔,從這天起,卡米爾常常拒絕吃藥,身體一天天衰弱。

面對冷漠的卡米爾和滿屋的藥味,莫奈已經沒有什麼心情作畫了,但在艾麗絲那裡,他能找回片刻的放鬆和迷醉。

莫奈每天下午都會出門,然後時帶著其他女人的氣息回來,他對妻子的解釋是,他要尋找畫的買家,卡米爾淡然地笑著,始終沒有說出自己知道的真相,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比病魔帶給卡米爾的痛苦更甚,1879年初秋的一個拂曉,身患絕症的卡米爾香消玉殞,這年她僅僅32歲,在卡米爾彌留之際,她請求丈夫最後一次為自己畫像。

她微笑著閉上雙眼,微笑著將最美和最後的笑沐浴於晨光下,莫奈抬眼,看到了卡米爾憔悴卻甜蜜的笑,那個最愛戀他的人兒,即使在生命流逝的最後時刻,在他不明白她的痛苦中也給予他最甜美的笑容,想著為他辛苦操勞,隨他顛沛流離,依舊甘之若飴,莫奈帶著濡溼的雙眼,蘸著愛與淚滴凝成的顏料,把靈魂化作畫筆,一筆一畫地畫下這一瞬間的卡米爾,她眸中最後流露的表情是瞬間的,但卻永恆得讓莫奈落淚,她走的是軀體,靈魂和愛戀卻葬進畫布裡《臨終的卡米爾》。他伏在卡米爾身上悲慟地大哭,雖然他曾懷疑她移情,雖然他已經背叛了婚姻,但他意識到失去的是一生的摯愛。

莫奈作畫《臨終的卡米爾》,畫中皆是憂鬱的色調、紛亂的筆法,無一不默默訴說著失去愛妻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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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的卡米爾

卡米爾去世之後,莫奈沉浸在痛苦中,無法作畫,艾麗絲決定幫助他撫養第二個孩子,他們搬到了普瓦西,但莫奈並不喜歡那裡。1883年他們在巴黎郊外買了一片花園,就是現在的“莫奈花園”。

1979年卡美伊逝世時,莫奈39歲,1892年,莫奈才與第二任妻子艾麗絲(1844-1911)結婚。莫奈和艾莉絲一起生活的時間比卡米爾久,但從未為艾莉絲作畫。

1884年之後,莫奈開始周遊列國。1886年重返巴黎時,發現了艾麗絲毀掉了他珍藏的關於卡美伊的物品,包括油畫。莫奈很憤怒,但是無奈艾麗絲滿腹委屈的抱怨莫奈從未為她作畫,最後莫奈又創作了第二幅《撐洋傘的女人》來悼念亡妻卡美伊,畫面悲傷陰鬱到人物已經失去面容細節。(有傳這其實是莫奈在艾麗絲的逼迫下為艾麗絲的大女兒所作之畫,但莫奈創作時總是想起卡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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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洋傘的女人,莫奈,1886

莫奈之後聽說卡米爾最後時刻還在隱忍著他的背叛,維護著他的聲譽,直到生命結束,陷入了無盡的懺悔,從此不再作人物畫。之後在花園的池塘裡種了許多睡蓮,開始以睡蓮作畫,在他心中卡米爾是沉睡在另一世界的蓮花,靜謐而純潔。

終其一生畫不完的一場夢——莫奈2000餘幅作品背後的神秘女人

1911年,艾麗絲也去世,幾年後莫奈長子去世,此時的莫奈已經無法承受這致命的打擊,視力急劇惡化,更諷刺的是,此時的法國政府才開始重視莫奈的作品,併為他建了大型畫室。

1926年,莫奈耗盡心力完成了送給卡美伊的鉅作——《睡蓮系列》。

這組畫充滿著和諧、莊嚴而寧靜,流露出一種縹緲虛幻的意境;而其中的睡蓮,更是悽豔絕倫、蓋世無雙,就像夢中的睡美人一樣。

終其一生畫不完的一場夢——莫奈2000餘幅作品背後的神秘女人

終其一生畫不完的一場夢——莫奈2000餘幅作品背後的神秘女人

終其一生畫不完的一場夢——莫奈2000餘幅作品背後的神秘女人

暗香浮動的睡蓮,彷彿是莫奈日夜思念的愛人,卡米爾的化身。浮浮沉沉,環繞在莫奈餘生的夢境中。在莫奈的內心深處,愛人從未離開,而是沉睡在他畫不完的夢裡。

莫奈在遺願中表示,要安葬在卡米爾的身邊。

傳說中,莫奈花園的設計是按照卡米爾喜好佈置的。時間過了136年,直至今日,花園和房屋的色彩依然像藝術品般呈現在我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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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其一生畫不完的一場夢——莫奈2000餘幅作品背後的神秘女人

這位捕捉光與影的天才畫家,並沒有留戀父母家庭裡的富足,一生都在孜孜追求他所愛的繪畫事業。雖然遭受了很多磨難和不幸,始終如一。但是他幸運地遇到了和他相知相伴的卡米爾,這在他的藝術生涯中,像他與生俱來的天賦一樣珍貴。

莫奈是法國最重要的畫家之一,印象派運動可以看作是19世紀自然主義傾向的巔峰,也是現代藝術的起點。莫奈在這一運動中的貢獻,比印象派創始人馬奈都要有分量。莫奈敏銳的洞察力和執著的堅持於繪畫事業,使其對光影於風景的變化的描繪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命途多舛彷彿是藝術家的標配,偉大的藝術家都是孤獨的。遇見靈魂契合之人,便有了見山不是山,見海亦非海的新天地。對於莫奈而言,繪畫藝術就是他一生不願醒來的夢,卡米爾則是他夢裡最契合靈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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