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讀《離騷》第三十四句:飲露食花的屈原

餘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

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

冀枝葉之峻茂兮,願俟時乎吾將刈

雖萎豔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

眾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

羌內恕己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

忽馳騖以追逐兮,非餘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

今日續讀: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先參:朝飲木蘭之墜露兮。

朝:早晨。

墜:滴落。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意為:早晨起來取木蘭花葉之上的夜露當水喝。

再參:夕餐秋菊之落英。

夕:夕食,也就是申時。古人吃晚飯的時間。今計時法下午13點至17點間。

落英:英,是花。這裡的落英,指初開之花。

夕餐秋菊之落英,意為:以初開的秋菊花朵當晚餐。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食秋菊之落英。意為:晨起取木蘭花葉上的露水解渴,以秋菊初開的花朵當作晚餐。

從此句琢磨,屈原已脫俗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境地。他愛香花香草,佩戴它們、種植它們,甚至飲食它們。這是從行式到內容,由表及裡的清高、清雅!以非常人所能思、能及。這也是屈原痴心於名節,不願沾染一絲貪俗奢欲的表現。連日日的飲食,都要與當時他不屑的眾人區分開。

中國歷史上,以花入饌的現存文字最早就從屈原的《離騷》中來。這香草派掌門真真是實至名歸!

從屈原始,花朵逐漸走進了文人雅仕的飲食。到了明代,人們以屈原最愛的蘭花,製成了蘭花茶。清朝時,人們把《離騷》中秋菊之落英與簿切的魚片一同汆(cuan第一聲)入沸水中,即燙、即食。這道名為菊花魚的菜品被收錄在連橫撰寫的《雅言》中。

除了蘭與菊,一些形色味香出眾,又具藥性的花朵被人們視為口腹珍寶。《紅樓夢》中有玫瑰露、早桂露、茉莉花露、木樨清露,這些可都是連老太太、太太都口稱珍貴的時鮮貨!妙玉請黛玉品“體己茶”(閨蜜茶),用的是梅花上的雪水沏成。而寶釵打小吃的冷香丸則更是奇珍!用白牡丹、白芙蓉、白荷、白梅的花蕊各12兩,研成未。再取同花一年的雨水時節的雨水,白露的白露,霜降的霜降,小雪的雪,各12錢。把這花末與眾水和在一道,加白糖、蜂蜜等調勻。製成好入口的丸子,用罈子裝了,埋在花樹根下。發病時,取出一丸,用黃柏12分煎湯送服。

今天的人們也喜飲食花朵。黃花曬乾,可以入菜。三月三,用薺菜花煮水喝。糖桂花用於糕點、小食之中非常普遍。玫瑰可泡茶、釀酒、製成醬、調成餡兒。玉蘭花瓣可拖麵粉、雞蛋液炸成酥。槐花可煮粥、做餅、成菜(祺子母校之一的琅琊路小學有傳統槐花節。那天,同學們以自制的槐花菜餚、小點相互交流、品嚐,作為慶賀)。榆錢兒作餡兒包成包子、餃子。金盞菊、茉莉花、小野菊......成為女士們追捧的茶飲......

今日人們飲食花朵,多是時尚、喜愛、好奇......與2千多年前屈原的飲食方法和心境大相徑庭!但沏上一杯花茶,咀嚼流傳千年的字句,仍可以體會、理解屈原的心境,感佩他的言行,欣賞他的風骨......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食秋菊之落英。以露當常飲,以花當季食。誰人如此,惟有屈原!

咱們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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