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中都有不一樣的無題

《紅樓夢》第三十七回,寶玉嫌棄大觀園中的荷葉已經殘敗,隨口叨叨說破荷葉可恨,要遣人拔去。黛玉卻偏偏和他爭論,說平時並不喜歡李義山(李商隱)的詩,獨愛這句“留得殘荷聽雨聲”。於是寶玉聽到黛玉的話便是聖旨一般,立刻諾諾連聲說,果然是好詩句,留著破荷葉不用拔去了。

此句出自唐代詩人李商隱(字義山)的《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兗》: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殘荷二字的改動,似乎比原詩更有韻味,聲調也更抑揚。李商隱的無題又何嘗不是一顆枯萎韻長的殘荷。

李商隱的命運,無題。李商隱(約813年-約858年),字義山,號玉谿生,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縣)人。晚唐著名詩人,和杜牧合稱“小李杜”。開成二年(837年),進士及第,起家秘書省校書郎,遷弘農縣尉,成為涇原節度使王茂元(岳父)幕僚。捲入“牛李黨爭”的政治旋渦,備受排擠,一生困頓不得志。大中末年(約858年),病逝於鄭州。李商隱是晚唐乃至整個唐代,為數不多的刻意追求詩美的詩人。擅長詩歌寫作,駢文文學價值頗高。其詩構思新奇,風格穠麗,尤其是一些愛情詩和無題詩寫得纏綿悱惻,優美動人,廣為傳誦。

“虛浮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這是崔珏《哭李商隱》詩句,崔珏是李商隱的摯友,他讚歎李商隱的文才,又感慨其不幸的命運遭遇,於是寫下了這首催人淚下的詩。李商隱一生是有多坎坷呢?李商隱生於滎陽,3歲時他的父親去了浙江。後來父親去世,他和母親、弟妹們就回到了河南故鄉,生活貧困到要靠親戚接濟。16歲去洛陽後,就以文章出名了。先是得到了文壇大佬白居易的賞識, 再是得到了政壇大佬令狐楚的知遇,李商隱總算是有了一席之地了。認識令狐楚是李商隱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他後來的生活狀態在很大程度上與此有關。開成二年(837年),李商隱中舉,正是令狐父子暗箱操作,對考官施加影響的結果。令狐楚幫助李商隱進入士大夫的社會階層,同時也使他捲入了黨派的鬥爭旋渦。令狐楚過世後,李商隱應涇原節度使王茂元的聘請,去涇州(今甘肅涇川縣北部)作了王的幕僚。王茂元非常欣賞李商隱的才華,甚至將女兒嫁給了他。但是非常不巧的是,令狐家和王家屬於不同的兩個政黨,李商隱被令狐家提拔起來,轉眼卻做了王家的女婿,這樣一來就很尷尬了,兩邊都認為李商隱背叛了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李商隱的仕途顯然無法順利,只是短期地擔任過低級官職,這樣的生活看不到希望,因為不管是哪邊得勢,李商隱從來沒有機會晉升。大中五年,李商隱經歷了另一次重大打擊,那就是他的妻子王氏病逝了。他仕途不順,收入甚微,對妻子的愧疚之情無疑又厚了一分。大中九年,李商隱擔任鹽鐵推官,品階低,李商隱在這個職位上工作了兩到三年,罷職後回到故鄉滎陽閒居。李商隱因處於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抑鬱寡歡,唐宣宗大中末年(約858年),李商隱年僅45歲在鄭州病故。 [16]

李商隱生活的年代,社會本就動盪不安,而他本人又遭遇了太多的不幸。說不清,道不明,受盡夾板氣,雖苦苦掙扎,卻始終無法擺脫人際關係這張無形的羅網。詩詞創作上李商隱通常被視作唐代後期最傑出的詩人,他和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為“溫李”。在《唐詩三百首》中,李商隱的詩作佔廿二首,數量位列第四。他與其他任何詩人相比都不遜色。雖是“一生襟抱未曾開”,但大概老天爺也不忍心負他的才情吧,所以雖然政壇上,他不能留下姓名,但是在文學史上,他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李商隱的情,無題。李商隱的無題正是感情抒發到了極致,就像武則天的無字碑一樣默默訴說著李商隱的情懷。“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李商隱是一位夢迷蝴蝶的多情公子。他是一隻晚唐的蝴蝶。有詩論家說,他採了許多晚唐的花,五彩繽紛的花;釀了許多晚唐的詩,五彩繽紛的詩。無題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九曲迴腸,纏綿悱惻,悽婉動人。無題——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情意相投,心思相通,生動細膩,寫意深沉,令人玩味不厭。無題 ——曾是寂寥金燼暗,車走雷聲語未通。斑騅只系垂楊岸,何處西南任好風。明寫失意的愛情,又何嘗不是詩人慨嘆命運坎坷的幽怨之情。無題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燻微度繡芙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無盡落寞,思念之苦,相思之痛。包含的無奈、痛苦、孤獨,是何其深刻!無題 ——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此詩著重刻畫了女主人公的相思之情。女主人公幽居深閨,追求屬於自己的美好愛情。然而結果是悲痛、失望的,這一切令她肝腸寸斷。無題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有情之人獨臥不眠,長夜相思。她自己也知道如此下去於健康無益,卻無法自拔。這何嘗不是詩人自己,寧願清狂下去,無怨無悔。

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不一樣的無題。無題詩是李商隱獨具一格的創造。包括以《無題》為題的十五首,和以句首二字為題的“準無題”詩近三十首。它們大多以男女愛情相思為題材,意境要眇,情思宛轉,辭藻精麗,聲調和美且能疏密相間,讀來令人迴腸蕩氣。李商隱的無題詩,與李白的誇張詩及王維的“空詩”一樣,是唐詩的一絕。李商隱以無題為名的愛情詩,最為人所傳誦。他的無題詩具有“朦朧”的特點,旨意隱秘。此時“無聲勝有聲”,人人心中別樣情。每一個人讀後都有所寄託,“無題”勝“有題”。 詩人的詩情,有時是清晰的,有時是模糊的。當你夜深人靜細讀時,當你沉思默唸品味時,當朦朧而又濃烈的情緒襲來的時候,有人是朦朧而隱晦,反覆玩味;有人撥動心絃,若有所思;有人痛徹心扉,肝腸欲斷;有人悵然若失,感同身受。李商隱的無題,一種是詩人有意為之。有意以無題為題,尤其是愛情詩,不想過多透漏內心情感,選擇無題,保留詩作的多義性,給讀者留下更多的空白,以實現“無題而無不題”。另一種是詩人無奈之舉。由於題目確實難以定奪,就乾脆選擇不定奪,這是詩人不得已而為之的一種選擇。貌似詠物,實則詠懷。貌似言她,實則說己。運用了比興、象徵、典故等多種手法,將自己滿腔的憂傷、鬱憤之情,形象而又婉曲地表達出來。我以為正如“一萬個人眼裡有一萬個哈姆雷特”,每一個人都認為李商隱描述的就是自己,就是自己的感受感情感懷。他說的就是自己的無題,每一個心中都有自己的永遠的不一樣的無題!林黛玉之所以不喜歡李商隱的詩,我想也是李義山的詩深深觸動了林黛玉多情纏綿敏感的心!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一樣的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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