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後宮之冷宮產子

第一回 冷宮誕子


大明成化五年七月三十,冷宮中,滿頭大汗的紀姑娘躺在床上,胯下被褥上一片溼潤,羊水已破,她肚子痛的厲害,眉頭緊皺,卻一聲也不敢吭。

她本是瑤族土官之女,自幼聰慧,知書達理,成化初年大藤峽一戰,瑤族大敗,她和眾多瑤族子女被押解進宮,充為宮奴。

後來被安置在內庫,一日皇帝查看內庫,見了她,一時興起臨幸了她,誰知竟珠胎暗結。

可後宮萬貴妃當朝已經多年,隻手遮天,知道她懷孕後,命宮女強行給她灌了墮胎藥,她只道這孩子定然不保,怎知這孩子受老天護佑,竟沒被流掉,所以才有了適才冷宮產子這一幕。

紀姑娘疼痛難忍,將手中絲絹塞入口中,生怕自己忍不住喊出聲來,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她牙關緊咬,雙拳緊握,使盡了力氣。

一個時辰後,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傳了出來,紀姑娘筋疲力盡,額頭汗水涔涔,她努力抬頭起身,扯斷臍帶,抱起這個孩子,只見這孩子張著嘴嗷嗷的哭,她又驚又喜,趕緊抱起來把孩子湊到自己的胸脯前,喂他吃奶。

孩子不哭了她才敢仔細看這個孩子,撇下頭看了看這孩子,只見這孩子胯下一個小茶壺,竟是個男孩,又細細查看一番,除了頭頂一塊沒有頭髮外,沒有異樣,頭頂缺發想來是被墮胎藥所傷,她抱著孩子,心中一片茫然,偌大的皇宮,到處都是萬貴妃的眼線,該怎樣才能讓這孩子活下去。

想到傷心處,悲從心來,不禁淚如雨下,孤兒寡母要想在這虎狼之穴神不知鬼不覺的存活下去,談何容易。

就在她流淚之時,突聽見門外有人叩門:“紀家妹妹,可是誕下孩子了?我適才聽見有孩子哭聲,是男是女?你快開門讓我看看,我不會害你的。”

紀姑娘聽見問話人的聲音,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可卻依舊警覺,低下頭沉吟半晌心道左右被聽見了,躲卻也是躲不過的了。

門外那人聽見裡邊久不回應,又道:“紀家妹妹,你我也算同病相憐之人,你相信我,我斷然不會加害你和孩子的。”

紀姑娘心中做個計較,下床趿了鞋子,蹣跚著走到門前,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開了門栓。

門外是個宮裝少婦,和兩個隨身宮女,那宮裝少婦年紀不大,雖在冷宮裡難免有些憔悴,卻也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這婦人卻是被廢棄的吳皇后,她本是官宦之後,父親吳俊是堂堂羽林前衛指揮史,天順八年便立為了皇后。

怎奈皇帝寵幸當時還是一介宮女的萬貴妃,冷落與她,她心中嫉妒,杖打了萬氏,怎料竟惹來大禍,皇帝因此勃然大怒,不顧眾人反對,廢了她皇后之位,將她打入了冷宮。

紀姑娘所在的偏房離她不遠,適才孩子啼哭被耳尖的宮女聽見,她本是知道紀姑娘懷孕之事的,聽後心頭大震,連忙趕來了偏房門外。

吳皇后看到紀姑娘懷裡抱著的孩子,滿眼欣喜,趕忙問道:“是男孩麼?”

紀姑娘點了點頭。

吳皇后更是驚喜,張開雙臂道:“來我抱抱,來我抱抱。”

把孩子抱在懷裡,撇下頭又細細看了看孩子胯下,高興的道:“紀家妹妹,你真是洪福齊天,竟然為皇上誕下龍子,皇上兩個皇子夭折,這孩子是太子啊,快快快,咱們去告訴皇上!”

紀姑娘聽她這麼說,滿臉焦急,一把攔住吳皇后,聲淚俱下道:“不可,娘娘不可啊,若然把這孩子出生的消息傳出去,只怕皇上還沒見到孩子,孩子就得死在萬貴妃手下。”

吳皇后聽她說來,神情一滯,滿臉的欣喜落了下來,萬貴妃專寵後宮這麼多年,耳目眾多,若要人傳信皇帝,十有八九消息傳不到皇帝耳朵裡就先傳到了萬貴妃那裡,想到萬貴妃的狠毒,不禁身子一震,滿臉惶恐,忙問道:“那怎麼辦?總不能就讓這孩子就在冷宮裡吧?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呀。”

紀姑娘道:“只怕也只能先這樣了,只盼娘娘守口如瓶,保這孩子一條活命。”

吳皇后沉吟一下道:“也罷,咱們姐妹二人便合力養這孩子,拼了性命也得替皇上保住這條血脈。”

低頭掃一眼紀姑娘帶著血跡的衣裳下襬,回過頭對那兩個宮女道:“快去打著熱水來,給紀家妹妹收拾收拾,剛生了孩子不養好,會害月子病的。”

那兩個宮女趕忙去打熱水去,吳皇后又對紀姑娘道:“我被廢多年,你也不必喚我娘娘了,以後咱們二人姐妹相稱,這孩子就當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孩子,我好歹當過皇后,行事總歸是比你方便些的。”

紀姑娘盈盈一拜,流著淚道:“紀氏多謝姐姐了。”

吳皇后接著道:“冷宮雖然冷清,可終究還是耳目眾多,西邊安樂堂裡卻是素來清淨,要不你和這孩子就搬到那裡去住吧。”

紀姑娘道:“但聽姐姐安排。”

那兩個宮女回來給紀姑娘和孩子清洗了身子,又把染血弄髒的被褥拿出去了燒了,這一夜忙忙碌碌,這孩子終究是保了下來。

紀姑娘看著這孩子道:“但願老天護佑,你乳名就喚做佑兒吧。”


第二回 死裡逃生


紀姑娘和佑兒搬到安樂堂,一住就是一個月,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紀姑娘懷孕生子的消息終究還是傳了出去,萬貴妃知道了。

這萬貴妃本是當今皇上年幼時的伺候丫鬟,比皇上大足足十七歲,當年土木堡之變,當今聖上的父親,也就是先帝英宗皇帝被瓦剌也先俘虜,英宗的弟弟郕王代為皇帝,當今皇上皇太子之位被廢,受盡冷落,導致現在都有口吃的毛病,萬貴妃始終不離不棄,兩人盡然暗生情愫,後來英宗復辟,再為皇太子,及至登基為帝,把大自己十七歲的萬氏納為妃子,專寵至今。

萬貴妃本孕有一子,可這孩子活了不到一年就夭折了,後來雖然皇帝經常臨幸,可終究年歲太大,再生不下孩子,因此宮中但凡有懷孕宮娥,她都暗中加害。

萬貴妃聽到紀姑娘生下龍子,心中真是怒火滔天,一把摔了手中的茶杯,怒道:“這個卑賤的番邦賤婢竟然生下了一個兒子?”

宮中太監宮女都爬在地上瑟瑟發抖,頭也不敢抬,生怕貴妃娘娘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萬貴妃寒聲道:“當初是誰給那個賤婢喂的墮胎藥?”

地下兩個宮女全身發抖,顫聲道:“娘娘,是奴婢們去的。”

萬貴妃道:“這點事都辦不了,要你們有什麼用,張敏,給本宮拉下去杖斃了。”

那兩個宮女淚流滿面連連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萬貴妃視而不見。

旁裡跪著的那個太監抬起身子,招呼兩個太監把那兩個可憐的宮女拖了出去,一會兒就聽見門外哭喊慘叫之聲響起,叫了一會兒便沒了動靜,想來已被活活打死。

萬貴妃睨著那個太監道:“張敏,你知道該怎麼做麼?”

張敏滿頭冷汗,趕忙匐下身子道:“奴才曉得。”

萬貴妃站起身,往外走去,冷聲道:“辦不妥,她們就是你的下場。”

張敏待萬貴妃走出宮去,抬起頭偷瞥了一眼,才敢拿起袖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是夜,張敏帶了兩個心腹太監,來到了安樂堂,敲響了紀姑娘的門。

紀姑娘正在房裡給孩子餵奶,聽到有人敲門,以為是吳皇后前來看孩子,趕忙放下孩子,走過去開了門。

開了門卻看見是三個太監,身子一震,下意識就要關門,可她一介女流哪裡有三個太監力氣大,張敏一把便推開了門,進了房裡。

張敏進了房裡看了床上的孩子一眼,又看了紀姑娘一眼開門見山道:“萬貴妃命我來取這孩子性命。”

紀姑娘聽他一說,跪下身來,哭著道:“這孩子剛過滿月,他是皇上的骨肉,我死不足惜,只求公公手下留情,給這孩子一條活路,哪怕是送出宮去,讓他做一個農夫也好,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行,求求你了公公。”

張敏看著跪倒的紀姑娘,嘆了一口氣道:“可是我若不殺了這孩子,我就得死。”

紀姑娘聽他如此說,當下不再哭了,她本是剛烈之人,若不是為了孩子,她求都不會求張敏,走向孩子平靜的道:“如此便不難為公公了,我早知有此一日,那就請公公下手利索寫,免得孩子遭罪。”

張敏又嘆了一口氣命那兩個太監出去。

走向紀姑娘道:“紀姑娘莫傷心,我不會傷這孩子的性命的。”

紀姑娘本已萬念俱灰,已做好了和這孩子一起死的打算,忽然聽他這麼說,瞪大了眼睛看著張敏。

張敏笑了笑道:“咱家雖然是一介閹人,卻也有娘生有爹養,平常莊戶人家的孩子尚且不忍殘害,何況這是皇上唯一的皇子,便是千刀萬剮,咱家也不會傷這孩子分毫。”

紀姑娘一會兒裡心間經歷幾番大起大落,只長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張敏接著道:“咱家會回稟萬貴妃這孩子已經被我溺死,你要裝出傷心欲絕的樣子,切不可令人瞧出端倪,否則,咱家身死是小,損了皇家血脈卻是大事。”

紀姑娘連連點頭,抱著孩子對張敏拜下道:“公公大恩,紀氏無以為報,只盼公公長命百歲。”

張敏扶起她,苦笑道:“說什麼長命百歲,你定要好好照顧好這個孩子,才不辜負咱家苦心。”

說完扭身走了出去。

這孩子再一次死裡逃生。


第三回 父子相認


張敏回去後回稟萬貴妃道:“那孩子已經被溺死了。”

萬貴妃嘴角揚起,她並沒有懷疑,一來,她相信張敏沒這個膽子,二來,張敏沒有任何理由冒著生命危險,為了無權無勢的孤兒寡母違背自己,因此她只當那孩子已死。

可她忽略了一點,忽略了人善良的本性,忽略了人的惻隱之心,那是個無罪的孩子,有很多人會於心不忍,甚至甘願冒一死的風險去護佑那個稚童。

這是個奇蹟,黑暗宮中的奇蹟,佑兒在滿是萬貴妃耳目的後宮裡活了下來,前期只有張敏知道他的存在,後來又有不少的宮女太監知道了他的存在,但是他們都選擇了隱瞞,這些無名的宮娥太監用自己的惻隱之心保住了這個孩子。

足足六年!這個孩子在人多口雜的後宮活了六年,而萬貴妃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孩子吃百家飯,吳皇后旁裡照顧,宮女太監對他視如己出,他在這深宮裡存活了下來。

直到成化十一年。

皇帝朱見深已過中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一天在宮中散步,想起自己已經越來越年長,膝下卻沒有一子,不由的心中悲涼。

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朕已如此大的年紀,膝下卻沒有皇子,難道是朕做了什麼愧對老天的事,竟要絕朕的後麼?”

皇帝身後跟著的隨行太監不是別人,正是六年前的張敏!

張敏聽到皇帝如此嘀咕,心頭大震,直欲上前告訴皇上那個孩子的事,可一想到皇上一知道,這事就瞞不住了,萬貴妃也要知道,屆時自己的性命斷然難保。

可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此時不說,以後恐怕再沒這個機會了,心頭一番掙扎計較,終究還是決定說出來,他深色複雜,張了張嘴澀聲道:“皇上,您已經有了孩子,她已經六歲了。”

皇帝正在嘆氣,突然聽身後有人說自己有兒子,當下扭過頭,看到是張敏所說,先是一喜,繼而卻又不信,慍怒道:“大膽奴才,膽敢欺君,我有沒有皇子我還不清楚麼?”

張敏趕忙跪下來,眼淚不禁流下來道:“奴才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皇上啊,您確實有個皇子在安樂堂,已經六歲了啊!”

皇帝皺著眉頭疑道:“安樂堂?那不是冷宮麼?”

張敏道:“是啊,皇上可還記得當年內庫那個瑤族的土官之女紀氏?”

皇帝偏著腦袋想了半天,眼睛一亮道:“你是說朕在內府臨幸的那個女子?”

張敏連連點頭:“是啊,她後來懷孕,生下一子,一直養在安樂堂。”

皇帝急忙道:“可是真的?快帶朕去看!”

張敏當下起身帶著皇帝到了安樂堂。

朱見深快步走進安樂堂,一把推開院門,卻見裡邊一個稚童正在玩耍,一眼望去,那孩子眉眼跟自己足有八分相像,小跑過去抱著孩子,翻開他的領子,看到脖子下一塊淡淡朱砂胎記後,老眼含淚道:“是朕的龍兒,是朕的龍兒啊!”

佑兒被個陌生男子抱著,嚇了一大跳,就要掙扎往出跑,不料朱見深摟的極緊,掙扎不動。

張敏小跑過來,含著淚對佑兒道:“這是你父皇,快叫父皇啊。”

佑兒一臉懵懂,瞅了瞅面前一身黃袍的男子,輕聲叫道:“父……父皇?”

朱見深連連點頭道:“哎!哎!朕的好皇兒。”

張敏在一旁看著,淚流滿面。


是夜張敏在自己的房中服毒自盡,他知道萬貴妃不會放過自己,所以選擇了一個體面的死法。

這孩子被取名朱佑樘,十二年後繼承大統,年號弘治,一生兢兢業業,是明朝中期皇帝中為數不多的明君。

而且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終身不曾納妃。

除了偉大的紀姑娘,吳皇后和張敏,還有無數無名的人保住了一代仁君。

這是一個真正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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