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愛,可超越生死

作為從事生命教育的醫務工作者,在與病患進行溝通的日常中,路桂軍實現了成長。成長體現在哪裡?“它讓我的心態變得更加平和,讓我更加懂得愛,對於生命,也更加敬畏了。”《見證生命,見證愛》就是路桂軍漸變過程的具體呈現。這是一本足以讓人對死亡、對生命、對愛產生重新認識的書。

對許多人來講,它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關於死亡認識的啟蒙書。

首先是關於死亡常識的普及。死亡是怎樣的一個過程?或者說,死亡對當事人來講會有怎樣的體驗或感覺?在《死亡的過程究竟是什麼樣的?》中,路桂軍認為死亡有三個階段。首先是喪失味覺,其次是發燒、噁心、嘔吐、腹瀉等症狀的出現,最後是出現缺血缺氧以至於昏沉、嗜睡,最後在睡眠中不知不覺離開人間。對難以忍受身體或精神痛苦的患者來講,生命的長度已經沒有意義。面對這樣的情境,家人與生者該如何面對?難道為了最大程度地盡孝心,想盡辦法為其醫治就是唯一做法?這份盡力自然令人動容,然而,換個角度想一想,盡力盡心盡孝,其目的之一是否是求得一己心安呢?四處奔波、求醫,把病人折磨得痛不欲生,這樣做值得嗎?

面對即將走向生命終點的病患,只有同情心是不夠的,那除了同情心,生者還可以或應該怎麼做?路桂軍認為:“他們不需要同情,而是需要同理心。同情心與同理心,其實是兩個完全不同層次的概念。”何為同理心?就是不要把患者當病人,而是把他看成正常人就好。因為很多病人特別害怕被看成病人。

對我來講,讀此書有清淤之功效,即清除原來固定意識中關於死亡關於生命的一些見解或認識。

路桂軍非作家出身的處境,反倒成全他筆端的真實,少了無謂的修飾與形容。他用樸實的言語講述著一個又一個故事。故事性強,是本書的一大特色。故事並非小說家的虛構,而是真實地發生在人間的生離死別的往事。生與死,是所有人的必修課。本色的書寫與刻骨銘心的經歷,讓這本書擁有感人至深、滌盪心魂的力量。當我正讀著此書的時候,這樣的情形依然在大地的許多角落上演著,遠遠望去、遙遙想著,如同默片。

如何對病患進行臨終關懷?路桂軍提供的是種種方法。這些方法其基於專業性的操作並不難,難的是時時刻刻保持同情與悲憫。誠如作者所言:“而我,則是踏踏實實地做具體的事情讓一些人在生命的最後一程,過得更好。”所謂具體事情的核心命題就是人文精神。他反對忍痛,認為這會降低生活質量。因為對已無轉圜餘地的病患來講,生命長度已經沒有意義。“有些時候,忍痛甚至會變成一種軟暴力。”在路桂軍看來,醫生除了要儘量延長病人的生命長度,還不能忘了提高病人的生活質量。他反對無謂的治療,無謂的治療會加重家屬的負擔、降低他們的生活質量。與此同時,對時日不多的病患來講,日復一日的折磨會使臨終關懷淪為一句空話。

他認為活著的每個人都不妨預設自己死亡的場景或情形,如此做可以不至於走得過於匆忙,給自己和子女留下難以彌補的遺憾。“通過藝術化的設計,優雅地死去,不僅對自己是一種解脫,對家人也是一種告慰。”路桂軍既討論“他死”,也在兒子面前談論“我死”。

死亡教育並非只是針對老年人或是病患,而是針對所有人。路桂軍認為在學校教育的大範疇中,死亡教育理應是其中的一部分。死亡教育不是讓人日日與死亡如影隨形,而是讓臨終的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多一份理性、少一份惶恐,讓整個過程變得更加從容一些。與此同時,它還有助於活著的人更懂得如何愛別人,愛自己,學會表達內心深處的愛,讓每天都過得有意義。

由此可知,《見證生命,見證愛》是讓人重新思考生死、思考愛的一本書。這也是路桂軍寫作的終極意義。它是寫給所有活著的人的。

死亡與生命不是矛盾對立的雙方,而是相輔相成、相伴相隨的彼岸與此岸。無彼岸則無此岸,無此岸亦無彼岸,它們互相成全、互為因果。而貫穿彼此的正是人們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詞:愛。然而很多時候,人們正是高舉著愛的旗幟、高喊著愛的口號,對死亡與生命進行毫無人文精神的曲解,以至於讓逝者含恨、生者遺憾。

“所以每當兒童走向臨終時,我們依然需要將孩子置身於遊戲的環境中,給他們最大的關懷。孩子們依然需要小白兔、大灰狼,依然需要童話世界裡的天使來撫慰他們。”幼小生命本在萌芽階段、正待成長之時,卻無可奈何地走向生命的終點,對於他們,生者可以有何積極的作為呢?讓他們生命的最後時刻活在美好中,活在童話裡,活在天真中。多麼深的悲憫,多麼真的熱愛。對生命的悲憫與熱愛,把這本書的所有章節無聲卻有力地串連起來,串成一串閃耀著生命之光的項鍊。讀者遇見它,可以戴在脖頸上,讓它引領人生前行。

關於書寫此書的意義,關於生命教育的意義,路桂軍有一句話說得恰到好處又鞭辟入裡。“其實,我們關注今天的弱者,就是在關注明天的自己。如果我們今天不關心他們,未來我們也有可能會沒有尊嚴地告別這個世界。”今日的關心他人,實則是關心以後的自己。如果每個人都為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付出點滴,那麼幸福美好的人間定是人人共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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