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婆婆已走了100天了。打開電腦，和婆婆在一起的照片驀然出現在眼前，心像被什麼撞了一下，隱隱有些疼。
婆婆總共生過7個孩子，最後留住了5個，我先生是最小的一個，與大哥相差二十多歲。婆婆身體一直很好，很少生病，但我們結婚的時候，公婆已經年老，公公患有腦血栓生活不能自理，所有的生活起居都靠婆婆照料，看身材瘦小的婆婆照顧身高一米八的公公已經很費力了，所以我的孩子也就沒讓奶奶帶。因為工作的關係，我每年回家次數不多，與婆婆真正相處的時間很短。我們都不是善於表達的人，因此一直覺得和婆婆不是多親近，有些淡淡的。在兒子成長的過程中，尤其是十幾歲身體迅速成長的時候，幾乎每一兩個月就得買新鞋，一個孩子買衣服鞋子穿還讓我手忙腳亂，那時我會想到在先生成長的過程中，婆婆為了這一家的生活，該是怎樣的操勞，在物質匱乏、又全靠手工操作的年代，婆婆為了一家人的穿衣吃飯，應該是常年起早貪晚的幹吧。也是念及這些，我對公婆雖說不上十分親近，但也不忍對他們冷淡慢待！公公病逝後，婆婆因為身體不錯，一直在老家，出出進進，生活自理，過她習慣的生活。
記得三年前兒子放暑假的一天，我們一家三口回到老家。看見八十九歲的婆婆身體依然還好，心情一下輕鬆了很多。婆婆年紀大了，沒病沒災的已經讓我們省心了。婆婆見到我們回來，非常高興，忙不迭的給我們找吃的，又急忙張羅著做飯。許是年齡的原因，總覺得她越來越和人親熱了，好像非常盼望誰來似的。以前婆媳關係不壞，但也不親熱，沒有多少感覺。看到她高興的樣子，和她一起去園子裡摘菜，吃著她不斷夾到我碗裡的菜，心中很是感慨！兒子從小不在奶奶身邊，每年見面次數也不多，但他們之間自有一種親情存在，假期兒子總會問什麼時候回去看奶奶，到了老家，兒子從不嫌奶奶或者家裡有哪兒不乾淨，從不挑剔飯菜，彷彿懂事了很多。這也是讓我欣慰的地方。飯後我們休息，婆婆則頂著午後的驕陽又去園子裡摘菜，她是想給我們拿回來。看她顛著小腳摘來的茄子冬瓜辣椒香菜等大堆蔬菜，心中感慨，知道自己吃不了那麼多，但為了不拂婆婆的一番心意，二話不說全部拿了回來。從家裡出來，回頭看見婆婆衰老的身影，心中有幾分不捨。我恍然記起我們做婆媳已經快二十年，我們早已走進彼此的心。
近兩年，婆婆在我家過冬。5個月前，在冬天到來之前婆婆又來到我家，我發現她真的老了，雖然眼睛能看、耳朵能聽，但終究是93歲高齡的人了，從前一米六的身材已經很瘦很小，只剩幾十斤了，腿腳不好了，只能扶著牆走，而且已經不能坐多長時間，幾乎都是在床上躺著，皮包骨頭的身體，因為不能靈活變動的姿勢吧，經常說背疼、腿疼，很多時候想坐起來都得需要人幫忙。她每次叫我扶她的時候都會不停的唸叨：“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坐不起來了呢？我這麼廢物呢！”其實她除了坐起來、站起來需要扶一下以外，其餘還好，能自己洗臉，坐到飯桌前能自己吃飯，倒沒讓人覺得很麻煩！但這麼多年什麼事都自己做慣了，現在連坐起來都需要人扶著，她真的很不願意，但沒有辦法！我這個要強一輩子的婆婆啊！
婆婆要強，喜歡自己做事，也習慣把自己收拾的乾淨利索。老來生活的不便讓她不能很好地收拾好自己的上上下下，這也讓她感到極不喜歡。九十多歲的年齡，頭髮稀疏瑣碎，但她一直用一根皮筋幾個小發夾把頭髮固定好，盡最大可能的整齊。一次扶她上完廁所，她從衛生間的鏡子裡看見了散亂的頭髮，於是坐在平時為她準備的椅子上，開始梳理頭髮，當時我正在寫稿子，急於幫她上完廁所然後把她扶上床安頓好，於是我說：“哎呀，您快別梳頭了，一會兒躺床上不還是散亂了嗎？”但她還是固執地坐在椅子上，認真地把頭髮梳好，然後才回到臥室躺下。看著婆婆躺下，頭髮是保持不了整齊的，我也只能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笑笑！
婆婆發病是在一個早晨，毫無徵兆的，起床後梳洗完躺回床上，等叫她吃早飯時卻發現她已經口不能言。到醫院後，婆婆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不管病情怎樣，年齡在那擺著呢。在重症監護室，醫療是方便的，但每天只有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也就是每天我們最多可以見到她半個小時。記得第一天進去探視的時候，看她躺在那裡，鼻子嘴裡都插著管子，只用眼睛和我交流，我瞬間紅了眼眶，很是心疼。而從北京回來的兒子看見奶奶這樣，很傷心，一米八幾的大男孩只為不能和奶奶好好的說話就哭的不行。
儘管用了各種醫療手段，但經過半個月的時間，婆婆還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婆婆走的那天，臘月二十七，還有三天就過年了，那兩天天氣很好，沒風，不冷，不像三九天氣。人都說這是老太太心疼大家呢！兩三天處理好婆婆後事，忽然就聽到全國疫情非常緊張、要求在家隔離的消息！隔離在家，大家靠微信聯絡，說起家事，親戚朋友都不由讚歎：“現在你們都可以踏實在家待著了！你家老太太真真心疼你們啊！活了九十多，到終了也沒麻煩你們！”
是啊，要強的婆婆！不願拖累人的婆婆！辛辛苦苦養育了眾多子女，但終了卻沒“麻煩”人！婆婆，我的一個親人，我的另一位母親，能照料您的生活，我真的沒有煩！二十幾年我們之間早已有了割不斷的親情，越來越厚重的親情！如今陰陽兩隔，兒媳虔心祈禱，願您在天堂平安順遂、吉祥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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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春俠
圖：來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