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回顧:
2009年,北京城相聲小劇場的廝殺進入白熱化階段。
2009年6月,從「摯友」離開的陳一創立了「宏春社」,可原定於6月6日在新街口電影院舉辦的首演,卻因惡意舉報而無奈推遲。競爭之慘烈,可見一斑。
直到8月份,「宏春社」轉戰至「碧玉閣」和「鴻波楊府」,才得以順利開張。「宏春社」的演出陣容有從「摯友」出走的陳一、王楠、張偉、回想、路遙、梁洪昊,又新補充了金桐、楊凱、王政、呂嘉強、於磊、付朝奎、孫鈺童等優秀的青年力量,陣容著實不弱。
這批演員大都出自「京城相聲總教頭」劉洪沂先生門下,陳一、王楠、張偉、回想、路遙、金桐、呂嘉強均是劉洪沂先生的弟子,於磊、付朝奎則師承劉洪沂大弟子李偉健,是劉門徒孫。這樣一個以師承關係為紐帶建立起的社團,在腥風血雨的京城相聲圈保持了相當程度的穩定性。
面對洶湧的創業洪潮,作為「摯友」元老的翟國強,免不了會心潮湧動。他有自己的鴻鵠壯志,不甘久居籬下,希望帶著兄弟們大幹一場。而關於張伯鑫習慣性「捂杵」的說法,也在坊間流傳。更重要的是,翟國強所代表的「摯友」舊派與王自健等新勢力之間的是格格不入的,新舊之間,終究要做出取捨。
陳一退出「摯友」後,翟國強在博客中寫了一首名為《別了》的詩,這似乎是他對陳一的送別,又似乎是對自己的感懷:
不止翟國強,孫越,孟洋、劉喆、王碧輝等演員也都萌生去意,整個「摯友」被籠罩在一股巨大的分崩離析的情緒中。徐強在博客中,詳細記述了當時的情形:
有一天劉喆問我:「張伯鑫給你吃什麼藥了,摯友跟你有什麼關係?」我說:「摯友不是張伯鑫的,摯友是我的!」每一個離開摯友的人收去你們的私心和慾望,少些土鱉一樣的門派概念,知道天下二字怎麼寫,多為藝術少為自己,這樣,成功就不只是郭德綱一個人的。
我要跟老翟說,你輸了,無非是輸了相聲。我輸了,是輸了全部。所以我很不願意為你那個並不偉大的想法去犧牲。服侍將帥!我看能耐!不看心計!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與徐強有一樣的覺悟,或許,他們跟本就不是一類人。一群註定要分離的人,能在彼此生命中並肩戰鬥過,便已彌足珍貴。時光匆匆如水,往事永不再來。
2009年8月,翟國強、孫越、孟洋退出「摯友相聲俱樂部」,成立了新的班社——「藝馨相聲研習社」,廣邀「摯友」舊部。8月23日,「藝馨相聲研習社」在「碧玉閣」舉辦首場演出,除翟、孫、孟三人外,「摯友」舊部王碧輝、王磊、劉喆、王少力、欒弈、魏鵬、閻翀等人也都參加了演出。
「藝馨」成立之初,部分演員依然會去其他班社串班,魏鵬、閻翀、王少力、欒弈等人在參加「藝馨」演出的同時,依然也參加「摯友」的演出。作為「藝馨」的負責人之一,孫越還曾短暫出現在「宏春社」的舞臺,與陳一搭檔,作為攢底節目出場。
2009年11月24日,「藝馨相聲研習社」加入「德雲相聲聯盟」,成為聯盟的第四家相聲團體。以此為契機,「藝馨」加速建制,邀請劉慶福先生擔任藝術顧問 ,並補充了彭巖、李善鵬等新鮮血液,魏鵬、閻翀、王少力、欒弈四人也正式退出,不再參加「摯友」的演出。
演員陣容的弱化,直接導致演出質量大幅度下降。而此時,正值「摯友」兩週年演出籌備之際,與一週年時的兵多將廣不同,一年後的今天,殘酷的現實擺在張伯鑫的面前:「摯友」已根本不再具備舉辦大型演出的能力,他們甚至都湊不出一套能賣票的陣容。
大廈將傾,似乎就在眼前。
或許就像新褲子《沒有的理想的人不傷心》裡唱的那樣,那些為了理想的戰鬥,不過是為了錢,一生無解,沒有空間。
我最愛去的唱片店
昨天是她的最後一天
曾經讓我陶醉的碎片
全都散落在街邊
我最愛去的書店
她也沒撐過這個夏天
回憶文字流淌著懷念
可是已沒什麼好懷念
可是你曾經的那些夢
都已變得模糊看不見
那些為了理想的戰鬥
也不過為了錢
可是我最恨的那個人
他始終沒死在我面前
還沒年輕就變得蒼老
這一生無解
沒有我的空間
沒有我的空間
沒有我的空間
沒有我的空間
挫折能將人擊垮,卻也能讓人越來越強。
當風暴來臨,張伯鑫、王自健、徐強三人團結起來,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他們談場地、拉贊助,排練節目,三個人當六個使,請來了北京文藝廣播電臺《開心茶館》的主持人紀同,又邀請前「摯友」演員王耀宗,以及王玥波、應 寧、張德武、劉源等人助陣,終於湊夠了演出陣容。
2009年11月28日晚,「摯友」兩週年慶典演出在勝利電影院上演。演出分上下半場,一共十段節目, 張伯鑫、王自健、徐強三人各說了三段,合力撐起了這臺演出。一位演員在一場演出中連演三段,已十分罕見,而張伯鑫、王自健、徐強三個人各演了三段,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誠然,臨時拼湊的節目並不完美,但那天的演出,所有的演員都很賣力氣。他們都憋了一口氣,要拼一局,要搏一把,為了臺下的觀眾,為了離去的隊友,更為了他們自己。
多愁善感的徐強在博客中發文,直言「摯友」兩週年的演出讓他想起了94年紅磡演唱會:
剛才做音樂的時候,我突然想起94紅磡的何勇。臨上臺前何勇對自己的所有樂手說,大家就放開了演吧,這是我們第一次在海外演出(當時是94年的香港),大家就當是最後一次演出吧。
我把兩週年當做紅磡,卻不敢把自己當做何勇。但是最起碼我能做到戰鬥到最後一刻。證明給所有離開了摯友的那些演員們看。讓你們知道你們的整體素質永遠追趕不上你們的慾望。
徐強將這場演出比作94年的紅磡演唱會,那場演唱會,有何勇,有張楚,有竇唯,有唐朝,凝聚了一代中國搖滾人的吶喊。而「摯友」的這個夜晚,他們何曾不是一群rocker?
舞臺上,張伯鑫、王自健、徐強三人聯袂登臺,並肩而立,像一支孤獨的樂隊。他們高傲,堅強,身後是一片廢墟,身前是洶湧的人海,情到深處,紅了雙眼。
追求理想的道路充滿坎坷,但請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要出人頭地,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即使現實再過冰冷,也要恣意吶喊,與其苟延殘喘,不如縱情燃燒。
所謂向死而生,大概就是這樣吧。
時隔多年,再次回想起那個夜晚,腦中的這首歌,依然沒有唱完。
我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質的騙局
匆匆的螞蟻
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我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質的騙局
匆匆的螞蟻
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他不傷心
張伯鑫在自己的博客中寫了一篇名為《忍辱負重》中文章,記錄了他當時的心境:
要培養刀捅心頭而不驚的氣度,說實話好艱辛啊,想起兩口子讓人擠兌著哭的時候,什麼都無所謂了。不是懦弱與承認失敗,而是為了生存和最終戰勝對手!
王自健在博文下評論:「咱們一定有出頭的那一天啊!加油哥哥!」
咱們一定有出頭的那一天啊!
這是兩個年輕人對未來的憧憬,沒有虛情假意,沒有世道兇險,一句出人頭地,簡單而溫暖。若干年後回頭看,或許這份感情在這個時候才是最真摯的。
又或許,他們生來就是一群驕傲的鬥士,縱然遭受了太多非議,縱然遇到了各種艱險,但年輕的心永遠不怕失敗,永遠期待明天。
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樣的明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