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鄉村的蛇

散文:鄉村的蛇

在老家有這樣的一個說法:“如果你在路上碰到蛇,要麼置之不理,要麼打死它,如果你用石頭砸了蛇,但蛇沒有死,你就有大的麻煩了,那條蛇會回來找你報仇,不是人死就是蛇亡,至死不休。”

這樣聽來,難免有幾分神秘,也有幾分怕人,我想到會成為一條蛇一生的仇敵,後背便會一陣陣發涼;然而鄉村的蛇並不少,開春以後,天氣剛剛暖和,大地回綠,蛇蟲鼠蟻紛紛出洞,開始覓食,山間的小道上,時時可見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蛇,這些蛇膽子很大,有時甚至敢在人的腳邊爬走,卻也是溫和的,極少聽人被蛇咬。

一個夏末的傍晚,稻子剛剛收完,放學後我提著菜籃去菜園摘青菜,走到菜園,看見一條銀灰色的蛇。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起那樣的念頭,好像那條蛇跟我有生死之仇一樣,我非要打死它不可。我先撿起一塊碗口大的石頭,牢牢地壓住蛇身,然後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在蛇的頭上,往死裡砸,最後,把蛇頭砸個稀巴爛,完全分不清泥和肉;當我把石頭推開的時候,蛇尾還在搖動,還像在求人一樣,它是否想讓我饒它一命,那擺動的尾巴讓我心慌,我回想起老人們的那句話,徹底地狠下心來,拿起身旁的石頭,專門砸蛇尾,這舉動何其的殘忍,那條小小的尾巴,直到被我砸爛的前一刻,都沒有停止過顫抖。

接連幾天,我都很擔心那條蛇的同伴會來找我報仇,我想,如果十幾條蛇同時襲擊我,我必死無疑。我對死並不特別的恐懼,只是想著被蛇活活咬死,心裡發麻;幾天過去了,我安然無恙,在路上也碰到過蛇,但它們對我也是視而不見,滑溜溜的走了;於是,我又想,那條蛇怕是被同類遺忘,沒有蛇會找我報仇了,但心裡始終懸著一塊石頭,那重量,比當時壓在蛇身上的石頭,重了許多。

十多年過去了,我依然無恙,但心裡總還是有一絲餘悸;我沒有被蛇‘圍剿’的可能了麼?我想是有的,當年的殘忍,種下的惡果,沒有第三人來替贖。有時候會忘記,卻又每每想起,於是慢慢地形成了“天道常在,因果尋壞,一錯在先,終生留瘡”的性格,不管是被人誤解,還是被人明目張膽的欺辱,我的第一反應是不要太過激動,也許你曾經做錯了什麼;結果在許多人看來,我是那麼的怯懦,是那麼的愚昧,似乎生活中少不了憂鬱,多不了歡樂。我很難告訴他人,我是在懺悔贖罪。或許,在未來的某個時期,這種無言的怯懦和憂鬱也是一種善良,亦可以讓我的靈魂稍稍安妥。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差不多對那條蛇充滿感激,它不時的提醒我,我是它生命的終結者,我欠它一條命;同時,它還用鮮血和肉醬告訴我,所有的生命都是生命,都有生的權利,也有死的權利,如何生,如何死,不受任何人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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