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葦葉青，秋來蘆花白。”秋天的白洋淀寧靜、從容，百里葦海一片金黃。坐上木船，舟行澱中，秋風拂過面頰，那成熟飽滿的蘆葦花一下子跳進眼裡，輕盈潔白，如雪，如雲。落日晚霞裡，一抹醉人的明媚頃刻間沁入眼底眉梢。而那一簇蘆花的剪影，落在秋日最美的眼眸裡，也落在了劉老師栩栩如生的蘆葦畫裡。
聽百姓故事，品百味人生；看《蘆葦深處》電視片，品澱邊人家的生活。欣賞這段兒淡淡勾勒、廖廖數筆的文字，我分不清這是詩是畫？更不知是寫澱寫人？於是，蒹葭蒼蒼、白霧茫茫的季節，約數友去了七里莊村、走進了劉國對先生的院子。
劉先生有60出頭了，但從他高挑的身條、略帶皺紋的臉頰，可想見當年帥小夥兒的英姿。初識卻似老友，交談無拘無束。劉先生自稱生於莊戶人家，“家世無畫學，我畫畫完全是一種理想化的喜歡，”但在兩個多小時的交談中，從他的眉宇舉止間，總體悟著其骨子裡透出的藝術慧根。其實劉先生並不知道，當讀小學在作業本上塗塗畫畫，用稚嫩小手為連環畫人物用大園圈描成的眼鏡時，早在為自已的未來鋪設一條的藝術探索之路！
“葦子還是那麼狠狠地往上鑽，目標好像就是天上。” 從中小學辦板報、中學畢業任教、縣文化館學習、製作羽毛工藝畫……直至今天成就了蘆葦畫“非物質文化遺產”，劉先生對藝術執著的追求，用孫犁先生《蘆葦蕩》中的這句話形容最合適不過了。
“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劉先生修身養德、崇尚真性情，他師從自然、道法自然，造就了嚴謹、率真、單純、樂觀、爛漫的生活態度；“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多少春雨如煙、夏荷滴翠、蒹葭蒼蒼、冬雪茫茫，養就了雲淡風輕、淺吟低唱、姣好如月、纖巧若絲的風雅底色。
有道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半年交往中，我漸漸體悟到劉先生對生活的渴望，對美好的追求，對風物的讚美，以及那顆不老的童心。無論是中學埋頭畫稿，還是文化館的收藏（《雁翎隊》《小兵張嘎》《白洋淀風光》等），以及羽毛畫、磁磚畫、蘆葦畫的製作，劉先生是用色彩和線條傾訴著對人生的感受，俾晝作夜，未曾倦怠，數紀之內，無須臾之閒也。“我是白洋淀的人，就喜歡白洋淀。比如這個翠鳥，我去觀察它，我去體會它，哪個季節我都去……”這與宋代畫家趙昌“每天早晨朝露未乾的時候，繞著欄杆觀察花卉”有何不同？數十個春秋的苦苦求索，劉先生以對生活藝術的理解，精諶的技 藝和深厚的文化積澱，常以“工匠手藝人”自虐的他，成就了今天“白洋淀蘆葦畫”（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掌門人。
有人說劉先生的蘆葦畫“將平面設計的和浮雕裝飾神奇對接”、“雖不備形似，而妙有氣韻”、“ 盎然金石氣，猶人之登仙，已入神品”……我不懂藝術，不敢妄議評論。只是走進他的工作室時，被屋牆四壁的色彩繽紛、玲琅滿目震撼了。地上盆中浸泡的葦管、寬闊的工作臺、剪裁的水鳥與花瓣，一點一滴、一枝一葉，無不透著藝術的因子。劉先生隨手拿起一個半成品，飽含深情地對我說“蘆荷是咱白洋淀最大的亮色，我沒有太多的想法，就是想把這東西推出去，讓大家看一看，葦子能做成可以欣賞的工藝畫”“你看這蝦鬚，有前有後、都是有層次的，都不是平面來的，都是一根一根的拼接上去的……” “洛陽三月花如錦，多少工夫織得成。”一根根精挑細選的蘆葦，由劉先生一雙靈巧的手，經高溫碳化，採用剪、烙、燙、熨、拼合、粘結等工序製作而成。眼看這一幅幅或精練有力，或刀功雄勁，或賦性疏朗，或春蠶吐絲……匠心獨運、巧奪天工的作品，可以想象劉先生刀筆嫻熟、意境縱恣、盡脫窠臼、風流蘊藉的氣韻神采。真乃“浮雲出岫，流水行也！”
許多年前，我曾現場觀看一位畫家朋友的創作。站立遠瞅他創作前對景凝想、構思醞釀，然後揮毫潑墨，進入極度的興奮與緊張狀態。在此間欣賞濃郁水鄉特色的蘆葦畫，亦可想象劉先生創作時豐富的想象力：《百荷爭豔》花葉淡墨欹斜，形神兼備；《水鷗圖 》水鷗逆風逆流，葦草亦見風勁；《蘆雁圖》葦葉零落，縮頭寒雁神情逼真；“天遙來雁小，澱闊去帆孤”，《遠澱長秋圖》乾癟蓮蓬、枯萎荷葉的蕭瑟感。《老子騎牛圖》老子的飄然；唳天、警露、喙苔、舞風、疏翎、顧步六種仙姿，《鶴舞圖》透著細緻的觀察……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進步，綠色原生態、純手工的工藝品，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青睞。劉先生製作的蘆葦畫，也被多家畫院、藝術院邀請參加創作交流展，倍受名人雅士的喜愛，被社會各界人士收藏。經過中央、省、地、市等多家媒體報道，已是聲名遠播。
“什麼藝術大家？什麼工藝美術大師？不要聽他們瞎白話，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草根兒！”劉先生這樣親對我說。 人稱“大運河之子”的劉紹棠，曾說過“我是一個土著”。我如是想來，怎麼覺得這些話好象如出一轍。
走在千里長堤上，可以眺望白洋淀無邊秀色。現代文學史上，大師孫犁先生用文字將白洋淀揚名天下。我祝願劉先生的蘆葦畫，象天邊摘來的雲霞、用雲霞織成的錦緞、用錦緞裁成的霓裳，透出時尚工匠精神的雄安範兒！
作者：澱邊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