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上班的豐子愷,總有忙不完的創意和生機 | 此刻夜讀

文學報 · 此刻夜讀

睡前夜讀,一篇美文,帶你進入閱讀的記憶世界。

居家上班的豐子愷,總有忙不完的創意和生機 | 此刻夜讀

今晚的夜讀從一條漫畫開始:

居家上班的豐子愷,總有忙不完的創意和生機 | 此刻夜讀

授權自:時代華語國際

豐子愷描寫日常煙火、細膩人情,又在成人世界裡保留童心。他的作品超越了時間的限制,到此時此刻,仍能帶給我們許多慰藉,他以一種超越的豁達遊戲人間,告訴我們:活著這回事,本來如此單純。

寓所究竟不是我的本宅。每逢起了倦遊的心情的時候,我便惦記起故鄉的緣緣堂來。在那裡有我故鄉的環境,有我關切的親友,有我自己的房子,有我自己的書齋,有我手種的芭蕉、櫻桃和葡萄。比較起租別人的房子,使用簡單的器具來,究竟更為自由;比較起暫作借住,隨時可以解租的寓公生活來,究竟更為永久。

我在寓中每逢要在房屋上略加裝修,就覺得要考慮;每逢要在庭中種些植物,也覺得不安心,因而思念起故鄉的家來。犧牲這些裝修和植物,倒還在其次;能否長久享用這些設備,卻是我所顧慮的。我睡在寓中的床上雖然沒有感覺像旅館裡那樣浮動,坐在寓中的椅上雖然沒有感覺像旅館裡那樣不穩,但覺得這些傢俱在寓中只是擺在地板上的,沒有像家裡的東西那樣固定得同生根一般。這種倦遊的心情強盛起來,我就離寓返家。

這所謂家,才是我的本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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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從別寓回到了本宅的時候,覺得很安心。主人回來了,芭蕉鞠躬,櫻桃點頭,葡萄棚上特地飄下幾張葉子來表示歡迎。兩個小兒女跑來牽我的衣,老僕忙著打掃房間。老妻忙著燒素菜,故鄉的臭豆腐乾,故鄉的冬菜,故鄉的紅米飯。

窗外有故鄉的天空,門外有打著石門灣土白的行人,這些行人差不多個個是認識的。還有各種負販的叫賣聲,這些叫賣聲在我統統是稔熟的。我彷彿從飄搖的舟中登上了陸,如今腳踏實地了。這裡是我的最自由,最永久的本宅,我的歸宿之處,我的家。我從寓中回到家中,覺得非常安心。

但到了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回味上述的種種感想的時候,又不安心起來。我覺得這裡仍不是我的真的本宅,仍不是我的真的歸宿之處,仍不是我的真的家。四大的暫時結合而形成我這身體,無始以來種種因緣相湊合而使我誕生在這地方。偶然的呢?還是非偶然的?若是偶然的,我又何戀戀於這虛幻的身和地?若是非偶然的,誰是造物主呢?我須得尋著了他,向他那裡去找求我的真的本宅,真的歸宿之處,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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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我現在是負著四大暫時結合的軀殼,而在無始以來種種因緣湊合而成的地方暫住,我是無“家”可歸的。既然無“家”可歸,就不妨到處為“家”。上述的屢次的不安心,都是我的妄念所生。

想到那裡,我很安心地睡著了。

閒居,在生活上人都說是不幸的,但在情趣上我覺得是最快適的了。假如新定一條法律:“閒居必須整天禁錮在自己的房間裡”,我也不願出去幹事,寧可閒居而被禁錮。

在房間裡可以自由取樂;如果把房間當作一幅畫看的時候,其佈置就如畫的“置陳”了。譬如書房,主人的座位為全局的主眼,猶之一幅畫中的middle point(中心點),須居全幅中最重要的地位。其他自書架、幾、椅、藤床、火爐、壁飾、自鳴鐘,以至痰盂、紙簏等,各以主眼為中心而佈置,使全局的焦點集中於主人的座位,猶之畫中的附屬物、背景,均須有護衛主物、顯襯主物的作用。

這樣妥帖之後,人在裡面,精神自然安定、集中而快適。這是誰都懂得,誰都可以自由取樂的事。雖然有的人不講究自己的房間的佈置,然走進一間佈置很妥帖的房間,一定誰也覺得快適。這可見人人都會鑑賞,鑑賞就是被動的創作,故可說這是誰也懂得,誰也可以自由取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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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貧乏而粗末的自己的書房裡,常常歡喜作這個玩意兒。把幾件粗陋的傢俱搬來搬去,一月中總要搬數回。搬到痰盂不能移動一寸,臉盆架子不能旋轉一度的時候,便有很妥帖的位置出現了。

那時候我自己坐在主眼的座上,環視上下四周,君臨一切。覺得一切都朝宗於我,一切都為我盡其職司,如百官之朝天,眾星之拱北辰。就是牆上一隻很小的釘,望去也似乎居相當的位置,對全體為有機的一員,對我盡專任的職司。我統御這個天下,想象南面王的氣概,得到幾天的快適。

有一次我閒居在自己的房間裡,曾經對自鳴鐘尋了一回開心。自鳴鐘這個東西,在都會里差不多可說是無處不有,無人不備的了。然而它這張臉皮,我看慣了真討厭得很。羅馬字的還算好看;我房間裡的一隻,又是粗大的數學碼子的。數學的九個字,我見了最頭痛,誰願意每天做數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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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大概是閒月中的閒日,我就從牆壁上請它下來,拿油畫顏料把它的臉皮塗成天藍色,在上面畫幾根綠的楊柳枝,又用硬的黑紙剪成兩隻飛燕,用糨糊粘住在兩隻針的尖頭上。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兩隻燕子飛逐在楊柳中間的一幅圓額的油畫了。

凡在三點二十幾分,八點三十幾分等時候,畫的構圖就非常妥帖,因為兩隻飛燕適在全幅中稍偏的位置,而且追隨在一塊,畫面就保住均衡了。

辨識時間,沒有數目字也是很容易的:針向上垂直為十二時,向下垂直為六時,向左水平為九時,向右水平為三時。這就是把圓周分為四個quarter(一刻鐘),是肉眼也很容易辦到的事。一個quarter裡面平分為三格,就得長針五分鐘的距離了,雖不十分容易正確,然相差至多不過一兩分鐘,只要不是天文臺、電報局或火車站裡,人家家裡上下一兩分鐘本來是不要緊的。倘眼睛銳利一點,看慣之後,其實半分鐘也是可以分明辨出的。

這自鳴鐘現在還掛在我的房間裡,雖然慣用之後不甚新穎了,然終不覺得討厭,因為它在壁上不是顯明的實用的一隻自鳴鐘,而可以冒充一幅油畫。

除了空間以外,閒居的時候我又喜歡把—天的生活的情調來比方音樂。如果把一天的生活當作一個樂曲,其經過就像樂章的移行了。一天的早晨,晴雨如何?冷暖如何?人事的情形如何?猶如第一樂章的開始,先已奏出全曲的根柢的“主題”。

內容選自

居家上班的豐子愷,總有忙不完的創意和生機 | 此刻夜讀

書名:《活著本來單純》平裝版

作者:豐子愷

出版社: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新媒體編輯:袁歡

配圖:《活著本來單純》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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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文創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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