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鬩牆:魯迅周作人何故失和

1919年冬天,魯迅與周作人結束長期的寄居生活,買下了北京八道灣11號。經歷了多年的骨肉分離,魯迅終於兌現了青年時代的誓言,兄弟三人大團圓,有錢同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同贍養辛苦了一輩子的老母親。此時,三弟周建人雖無收入,但是魯迅和周作人都已是思想界明星,兩人的月薪加起來,超過500塊大洋,相當於今天的5萬元。此時周氏兄弟都處在自己人生道路的關鍵時刻。在這樣的時刻,他們本應互相支持、補充,攜手共進,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兄弟二人卻於一天早上宣佈決裂。這樣的結局,無論是魯迅,還是周作人,都不曾料及,甚至可以說,是他們所不願意接受的。

但事情畢竟還是發生了,而且來得那麼突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兄弟失和

魯迅是1881年9月出生的,他有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最小的弟弟妹妹早夭,只剩下兄弟三人。魯迅12歲那年,祖父因為考場行賄,被光緒皇帝判了死刑。魯迅的父親變賣家產,保下祖父,卻使周家急速敗落。

1898年,周作人在杭州監獄服侍祖父,魯迅卻向母親磕了一個頭,去南京求學。1902年,魯迅又飄洋過海,去了東京。在異國他鄉,他更加懷念家鄉兄弟,除了給在南京讀書的周作人寄去自己的照片,還給在紹興的周建人買了數不清的書。

在日留學期間,魯迅曾經回來參加母親給他包辦的婚禮,妻子名叫朱安。但是,結婚後的第4天,魯迅就帶著剛剛通過公費考試的周作人啟程,東渡日本,一走又是3年。

在魯迅和周作人的留學過程中,他們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魯迅覺得充滿屈辱,例如,在他後來的文章中寫道,他因為成績優異,被日本同學寫信辱罵,因為他們覺得中國人是不可能取得好成績的,一定是因為討好老師,預先知道了考題。但周作人就不一樣,因為一些與日本留

1909年的魯迅學機構交涉的事情,都是魯迅代辦的,在周作人的記憶裡,根本沒有受日本人欺壓的事情。相反,周作人的《日本的人情美》等文章裡充滿了對日本文化的讚美和嚮往。特別是殘留在民間的漢唐遺風更讓他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另外,周作人在1908年就開始和他們的日本侍女羽太信子眉目傳情,並終於兩情相許,在1909年商定了結婚日子,更覺得日本是自己的第二故鄉。周作人後來當了漢奸,和早年留學生活的感覺多少有些關聯。

周作人留學的開銷主要來自公費,一旦成親,官費根本不夠。為了成全弟弟的學業和家庭幸福,魯迅回到浙江兩級師範學堂做生理和化學教師,每月收入甚微,不足自養,但他還是節衣縮食,給周作人寄錢。

1912年,魯迅隨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教育部北上北京。魯迅北上的同時,周作人夫婦也從日本回到紹興。這個時期,魯迅和周作人在事業上開始合作,一起以“周綽”的筆名發表作品。1917年,原來的民國教育總長蔡元培上任北京大學校長。魯迅便向他推薦周作人,蔡元培欣然應允,聘周作人為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周作人也不負眾望,寫出了《歐洲文學史》。可以說,這是中國第一部像樣兒的西方文學史專著。

1919年冬天,周氏兄弟終於結束長期的寄居生活,買下了八道灣11號。這個地方在今天的新街口。經歷了多年的骨肉分離,兄弟三人終於實現大團圓,他們還把辛苦了一輩子的老母親接到北京一同贍養。

正當魯迅與周作人都在事業和生活上蒸蒸日上的時刻,他們卻在1923年的夏天,忽然斷絕來往。從此,正如一位研究者引用《詩經·小雅》裡所說的那樣,“東有啟明,西有長庚”,“兩星永不相見”。這讓人們想起魯迅母親魯瑞曾經對許欽文四妹許羨蘇說的一段話:“龍師父給魯迅取了個法名——長庚,原是星名,紹興叫‘黃昏肖’。周作人叫啟明,也是星名,叫‘五更肖’,兩星永遠不相見。”原來,魯迅與周作人在小的時候都曾經由家鄉的法師給取過法名,魯迅叫長庚,周作人叫啟明,當兄弟失和的時候,他們的母親回憶往事,才發現冥冥中似乎早已註定。

莫非,魯迅與周作人失和竟是天意?如果不是,又是怎麼回事呢?

查周作人與魯迅日記,直到“失和”事件發生前夕,他們兄弟的感情都極為融洽。1923年1月,他們曾經共同邀請沈士遠、沈尹默、張鳳

同年的3月8日,周作人還在《晨報副鐫》上發表《綠洲七·兒童劇》,文章憶及童年時代與魯迅一起在桂花樹下自編自演兒童劇的情景,充滿手足之情和對往事的美好回憶。

此後,他們還曾經共遊中山公園,一起出席北大學生許欽文、董秋芳等組織的文藝社團春光社集會,並共同擔任該社指導。

6月,兄弟兩個合譯的《現代日本小說集》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發行,署周作人譯,內收魯迅譯作11篇,周作人譯作19篇。

7月3日,周作人與魯迅還同遊東安市場,又至東交民巷書店,在日記中留下“買雲岡石窟佛像寫真十四枚,又正定本佛像寫真三枚,共六元八角”的記載。

但是,在1923年7月19號,周作人卻突然把一封絕交信丟給魯迅。這封信很短,是這樣寫的:“魯迅先生:我昨天才知道,——但過去的事不必再說了。我不是基督徒,卻幸而尚能擔受得起,也不想責誰,——大家都是可憐的人間。我以前的薔薇的夢原來都是虛幻,現在所見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訂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後請不要再到後邊院子裡來,沒有別的話。願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日,作人。”

據說,這天晚上細雨霏霏。周作人曾經在《苦雨》裡訴過深夜聽雨之苦:“北京除了偶然有人高興放幾個爆仗以外,夜裡總還安靜,那樣嘩啦嘩啦的雨聲在我的耳朵已經不很習慣,所以時常被它驚醒,就是睡著也彷彿覺得耳邊粘著麵條似的東西,睡得很不痛快……”那麼,這一夜,魯迅是否也被幾度驚醒呢?

7月19日,周作人日記中有“寄喬風、鳳舉函,魯迅函”一句。魯迅日記中也只簡單的一句話提到此事:“上午啟孟自持信來,後邀欲問之,不至。”啟孟即周作人。顯然,當魯迅想和周作人溝通的時候,被自己的弟弟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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