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者網》 丁琨
最近，妖股群興玩具（002575.SZ）因接連爆出多項違規，觸發“上市公司股票被實行其他風險警示”的情形，一夜之間戴上了ST的帽子。根據相關公告，公司實際控制人被取保候審、實控人的一致行動人違規減持以及實控人及關聯方佔用上市公司鉅額資金等行為，均未履行信披義務。
ST群興的實際控制人王叄壽，在資本市場是個頗具爭議的人物。在當初中小板創業板開閘、IPO熱潮湧起之際，王叄壽以漢鼎諮詢起家，主要為擬上市企業提供第三方諮詢報告。通俗地說，就是在招股說明書的“業務與技術”章節中，負責對發行人所處行業的市場規模、發展趨勢以及發行人的競爭環境、市場份額等進行統計整理，並形成官方表述，其性質類似於為投行撰寫招股書提供部分外包服務。後因其涉嫌為賽為智能（300044.SZ）等公司提供誇大數據，公信力受損，為市場所詬病。
2010年，王叄壽成立了九次方大數據公司，通過九次方王叄壽還投資了貴陽大數據交易所並任執行總裁，華麗轉身跨入了大數據產業。九次方的股東中既有IDG、信中利這樣的知名創投機構，又有安妮股份、榮科科技等A股上市公司，可謂陣容豪華。根據公開資料，2018年7月安妮股份(002235.SZ)以投前75億估值出資8000萬元，參與九次方的C+輪投資並獲得1.055%股權；而僅僅5個月之後，榮科科技（300290.SZ）參與九次方D輪融資時，投前估值就已飆升至110億。但這些估值只是一級市場上的參考值，真要套現卻未必有流動性。
幾乎與此同時，2018年11月，王叄壽出手收購上市公司，即是群興玩具。王叄壽通過成都星河、北京九連環、深圳星河以7億元對價受讓群興玩具原大股東群興投資持有的上市公司20%股權，同時群興投資將另外9.85%股票的表決權委託給成都星河，如此王叄壽共取得29.85%表決權進而控制了群興玩具，成為上市公司實控人。
值得注意的是，依據當時協議約定，群興玩具須滿足多個條件，方能達到收購要求，其中一個便是上市公司擁有現金或現金等價物不少於2.8億元。
而在公司4月21日發佈的自查公告中所披露的實控人及其關聯方佔用上市公司資金金額正是2.887億元，很難說二者僅是巧合。
事實上，有業內人士介紹，在殼交易中，買賣雙方經常會達成此類默契，上市公司留有一定現金，買方獲得控制權後，通過一些隱秘方式“借用”週轉從而緩解資金壓力。這種操作並不規範，但過去打擦邊球的也屢屢有之。在王叄壽收購群興玩具的交易條款中，總對價為7億元，股票過戶時需支付5億，剩餘2億另行支付。目前，ST群興並未就王叄壽佔用上市公司的具體時間等問題答覆交易所問詢，若該2.887億元資金在收購之初就已被挪用，則王叄壽當時實際只用2億出頭現金便可獲得控制權交割。
更何況，群興玩具當時答覆深交所關注函的公告顯示，連成都星河的2億元出資都是王叄壽向一位嚴姓自然人借來。
這種“花小錢，辦大事”的高槓杆買殼操作，往往蘊含很多不確定性，隨著實控人資金鍊的緊繃，風險層層傳導，最後難免會拖累上市公司。
而說起群興玩具這家公司，也是命運多舛。該公司2011年4月在深交所上市，為國內最大的自主品牌電子電動玩具企業之一。不過，上市後不久群興玩具業績開始下滑，公司被迫踏上重組之路。自2014年起，群興玩具先後經歷了手遊、核電、能源、礦業等重組標的，最終都未能如願。直到2018年底，通過協議轉讓將剝離的淨殼控制權交給王叄壽的星河系公司。
但這一次，群興玩具仍未能逃脫失敗的命運。雖然王叄壽接手後，通過與自己名下的漢鼎諮詢的關聯交易，為上市公司保殼艱難提供業績支撐，同時通過一系列眼花繚亂的對外投資和引進戰投，試圖蹭上大數據、科創和區塊鏈的概念，但還是功虧一簣：新近披露的業績快報顯示，ST群興2019年歸母淨利潤虧損達到破紀錄的4464萬元。而實際控制人及其關聯方在入主一年半的時間內，對上市公司以及中小投資者所造成的利益侵害，目前才剛剛揭示一角。
即便如此，這一案例除了應引發投資者反思而作為反面教材，其對整個A股市場而言，仍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結合ST群興的各種資本運作，以及監管機構和投資者的反饋來看，通過近年來一系列改革舉措，我們的資本市場起碼在三個層面取得了很大進步：
首先，A股不再是一個靠炒題材造概念就能一招通吃的市場。事實上，自ST群興控制權變更後，除了一開始因借殼預期而接連漲停，股價有一波階段性上升，此後的一系列對外投資和所謂引入戰投，都是圍繞科創、大數據、區塊鏈這類熱點試圖炒作題材，但從結果來看投資者並沒有買賬，公司的股價也並未因此而有劇烈的拉昇。相較於前幾年，像王叄壽這樣的資本玩家，憑藉手中的九次方大數據資產，炒炒熱門題材，在二級市場“呼風喚雨”還是比較容易的，再加上上市公司不定期發佈一些公告，設立併購基金配合炒作，對中小投資者的誤導作用更強，稍有風吹草動，股價立馬躥升漲停。對比之下，當前市場日漸趨於理性，投資者學會“不見兔子不撒鷹”，這是好的一面。
其次，監管對於上市公司的炒殼行為持續高度關注。在王叄壽成為ST群興實際控制人的一年半時間內，上市公司被深交所中小板公司管理部6次發函關注。比如，2019年11月15日，群興玩具公告子公司黑匣子數據科技（江蘇）有限公司擬引入戰略投資者，表示該子公司將專注於區塊鏈在垂直領域的數字貨幣、數字農業、數據流通、金融風險評估預警、跨境電商區塊鏈追溯、數字城市、城市物聯網等具體的應用。同日，公司即收到交易所關注函，監管認為，黑匣子公司成立僅2個月，要求說明其區塊鏈業務已有佈局情況、所擁有的區塊鏈技術在研發應用方面所處階段、相關人才儲備情況，“並要求上市公司說明是否存在利用概念炒作股價配合股東減持的情形”。說白了，這是在警告上市公司別耍花樣，同時也是給投資者提個醒。這樣的監管，既高效，又專業。
第三，有這兩點作為基礎，在目前的市場上，像過去那種“買殼、保殼、炒殼”的套路不可能再成功。上市公司如果不亮出真傢伙、踏踏實實做業績，僅靠蹭熱點、炒題材已經無法獲得投資者信任。投機炒殼的行為除了能偶爾博得眼球，很難在資本市場撈到真金白銀的好處，甚至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ST群興背後的實控人王叄壽就是一名典型的投機客，在IPO大躍進的年代，他依靠為擬上市公司提供諮詢業務實現了逆襲；之後又搖身一變，改換馬甲進入熱門的大數據行業；當去槓桿導致殼公司價格下行，他又順勢“抄底”，成為上市公司實控人。但在之後的上市公司經營中，卻並沒有展示企業家才能，還是通過炒作概念等方式虛張聲勢，打的還是“割韭菜”的歪主意，當然不能得逞。
不僅不能讓他們“割韭菜”，對於這類妖股及其背後的投機客，退市機制應進一步發揮作用，這類公司的出清對於A股市場健康發展有百利而無一害。一家僅有43名員工的空殼企業（據2019半年報數據），既不能創造大量就業崗位，又搞不出高科技研發，反而搶佔上市公司的融資通道，逆向擠壓真正的企業家的生存空間。
在當前經濟形勢下，我們迫切需要加速脫虛向實，把市場融資功能交還到那些真正對社會產生價值的實幹家手中，讓他們引領社會轉型攻堅，實現科技創新產業升級，這是對整個A股最大的利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