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集群是區域經濟最典型的一種現象,就像地方上的一串串明珠項鍊,也是一個非常古老的經濟陣地。中國作為全世界的製造中心,早已形成了錯綜複雜的生產網絡,深網之中產業集群往往是其中的硬梗。而且依靠中國製造的大體量和五花八門的產業,這種以地理距離為基礎的產業特點,成為中國縣域經濟最典型的集聚形態。綠山常新,清水長流,產業集群是中國製造最燦爛的自留地。
四散的明珠
最令人感慨的是,中國大地到處都有這樣的產業明珠鏈。以揚州製造業為例,在江蘇的整個製造業版圖中,雖然比不上蘇錫常,以及南京,但也頗有一些不錯的家底,尤其是產業集群。這裡的鍛壓機床行業很厲害,數控鍛壓機床行業佔了30%以上的市場份額。行業的前五強有三家落戶揚州,包括揚力、揚鍛、金方圓。只可惜金方圓前幾年被德國通快激光收購了。飼料機械也意外的發達,牧羊集團的飼料機械產量在亞洲排在第一位,全球第二,甚至在“飼料機械王國”的丹麥也設立了研發中心。當然離揚州不遠的溧陽正昌飼料機械也不錯。這也與中國國情有關,2012年中國超越美國,躍居世界第一飼料生產國。畢竟,中國有1萬餘家飼料生產企業;畢竟,中國二師兄的產量,超過全球一半以上份額。而揚州杭集鎮,更是牙刷之都。杭集鎮的酒店用品,酒店用牙膏牙刷佔市場70%以上。當然,我們最熟悉的還是 “煙花三月下揚州”。這也是有道理的,要知道中國的古箏琴70%的產量,都是出自揚州。
這樣的精彩實在太多,猶如各地漫山遍野的野花。作為中國電聲樂器的產業基地,山東鄌郚鎮一年能做出500多萬把電吉他,佔全國總產量的36%。而河北唐山市灤南鎮,則居然把鋼鍬作為重點,這裡鋼鍬銷量佔據全球90%的市場份額——而有多少人就沒用動過這玩意兒。
同樣是以木材取勝,山東菏澤依靠發達的林木業形成獨特的棺材產業,日本所需90%的棺材都來自這裡;而江西南康,則在沒有木材的情況下,硬是靠著平地拔起的贛州陸港,來運進木材和運出傢俱。憑藉本地當年的眾多木匠,竟能無中生有,發展成為實木家居之都。江西南康是一個產業奇葩,在一個貧困地區,輻射出來了幾十萬人的就業,實在是了不起的製造。沒有產業集群的蔭庇,這種產業的發展不可想象。
在美國有一個定論是,現在的製造業不再是吸引勞動力就業的主戰場。但在中國則不同,每一個產業都值得珍惜,因為這背後有著龐大的民生。製造業仍然是主戰場,而產業集群就是保障就業的防護林。譽為制筆之鄉的浙江桐廬分水鎮,每年都能生產180億支圓珠筆,這可讓全球每人分得2支以上,就是這樣一個產業,在家門口就可以吸引本地2萬多人就地就業。
滿天繁星,產業集群各有定位。定睛望去,到處彰顯著製造業朝氣蓬勃的活力。這就是中國製造最大的彈性,各地的經濟活力都靠著它來舒捲。
五級梯隊
中國有3000多個縣市,4 萬多個鄉鎮,在這萬山叢中、青紗帳裡,正是產業集群的萬物霜天,各競自由。全國大概有4000多個成規模的產業集群。不妨可以將產業集群按規模分為五級:5-10億為流星級,這是很常見的鄉鎮經濟的一種;10-100億為月亮級;100-1000億為地球級;在1000億以上,就屬於太陽級的產業集群;而達到了1萬億以上,則是銀河級。一個工業大省,往往要有大型產業集群做為支撐。例如工業經濟總量多年來穩居全國第五位的河南,已經形成裝備製造、食品行業兩大銀河級產業集群,而太陽級產業集群,則有節能環保、智能電力等19個。
一個產業集群往往是龍頭牽引。在2019年10月發改委發佈的66家戰略新興產業集群中,大部分產業集群都能找到明顯的龍頭影子。濟南信息技術產業集群有高新技術企業170餘家,其中就有浪潮集團為代表的大型龍頭企業;而在煙臺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集群,則有萬華化學這樣的龍頭身影。在此基礎上,進行上下游的擴張。
然而產業集群,遠遠超越了這種上下游的關係。實際上,產業集群是一種高級生產關係。中國許多產品獨具競爭力,就是因為這種先進的生產關係。無論規模大小,它都要對生產資源進行了重新的配置,形成了一種極致價值網。它就像一根彈簧被拉到最大的時候,所呈現出的極限張力。浙江多年來所謂的塊狀經濟,一直髮揮著積極的作用,這是高度發達的民間經濟所留下的寶貴資產。在浙江台州溫嶺機電的市場,加工一套零部件為4000元。而為了這區區4000元,則居然需要8道工序,靠八家企業來完成加工。許多地方甚至呈現出家族企業各有分工,兄弟姐妹齊心協力。而大企業則有各種流程,很難搞定這些小訂單。或許每個企業只分到了一點點利潤,但只要這張網在持續伸張,那麼每個企業仍然可以保持良好的生命力狀態。就像峭壁縫隙上的樹苗,不依靠肥沃的土地,雨水對它滋潤,也就足夠了。
這是一種非經濟型的生產網絡:生產速度和效率非常之快,令人歎服。從這個角度來看,地方發展固然願意要追尋太陽級產業集群,但是流星級和月亮級的產業集群,同樣也是巨大的民生工程。產業集群就像一個地方的哈哈鏡。大小不重要,骨架最關鍵。無論大小,都是真實的存在,都在折射真實的民生。
許多地方只重視大企業,不注重生態,往往會把經開區、工業園、科技園混同為產業集群,這其實是一種錯覺。就算是上海最有名氣的張江科技園,也並非能夠自動具有產業集群所需要的生態,後者往往需要很強的人與人之間的知識連接。如無連接,有樹也未必成林。
而只要有了產業集群的叢林氣候,大量中小企業的旺盛生命力,就會噴薄而發。而對於傳統產業而言,則更是有著新生的邏輯。
老古董產業,如何自救
破舊迎新,死而後生;快速進化,歷史閃進。中國鑄造業正在上演著一場歷史現實劇,呈現出其它行業中少見的恢弘畫卷。
中國門類齊全的工業體系,已經成為國家象徵。而在這200多個工業門類之一的鑄造業,其變化過程是最具有戲劇性效果。這是一個滄海桑田的快進片,其他行業幾十年的進化,在這裡壓縮成三五年的光陰。
這一點也不奇怪,鑄造行業一向給人以黑大粗、髒亂差的印象。2017年是中國鑄造業的里程碑拐點。這一年,中國的藍天保衛戰正式打響,殘酷的洗牌開始了。鑄造產業也被直接點名,納入了產能限制清單。
三年過去了,中國數百個鑄造產業集群,形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昔日的鑄造之鄉河北泊頭,政府迅速出動,藉助外部專家力量全員整改,出清舊產能,形成綠色鑄造產業群;而遼寧彰武藉機承接京津冀,扶搖而上。正如嚴苛的環保法規,意外地促進了內燃機技術大爆發,鑄造業同樣開始走上了科技塑身的再生之路。
溧陽之新
江蘇溧陽竹簀小鎮,人口不到10萬,緊挨著天目湖,真是個風光秀麗的好地方。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是一個綠色鑄造小鎮。目前有12家鑄造企業走中高端路線,生意也是紅紅火火,汽車零部件巨頭博格瓦納、霍尼韋爾等增壓器,都在這裡找到供應商。
一個地方的產業,很容易找到它的知識源頭。在溧陽這樣一個風光秀麗的地方,這些鑄造企業都能找到最早的老樹根:溧陽動力機械廠——最早做農機和配件。1990年代,迎來輝煌,全市最大的鑄造企業就在這個時候興起了全民下海的熱潮,許多員工離開老廠,蒲公英一樣的知識擴散,中小企業如同雨後春筍。鼎盛時期,這裡有30多家鑄造企業,產量一度達到1.5萬噸。
然而,2017年是一個大限節點。在此之前,在高成本、高能耗的雙重壓力下,工藝落後、設備簡陋的企業已經開始呈現出局的頹勢。面對支柱產業遭受重創的情況下,竹簀鎮與企業一起,選擇了“綠色轉型”的路線,政府加以補貼,對技改進行大力投資,成功地推動了綠色鑄造小鎮的發展。這裡的投資是真下血本。2018年,虹翔投資3億日本原裝新東自動化產線,包括自動水平脫箱造型線和自動澆注機,使得鑄件產量達到3萬噸,而投資也毫不含糊,直接就是3億元。日本鑄造裝備在這裡賺錢也是樂瘋了。其實這裡鑄造設備清一色都是國外廠商的天下,美國英達中頻電爐、日本新東等都是這裡的常客。
這裡鑄造產業集群最大的特點就是錯位競爭,各走所長。不走數量規模,全鎮現在只有12家企業,然而個個有自家絕活兒。金橋機械主打工程機械,科華盯住汽車渦輪增壓器,虹翔的發動機平衡軸打破國外壟斷,並實現量產化。企業間平時交流也很頻繁,這也使得“同行相殺”變為 “互助分糕”。這也成就了竹簀鎮的鑄造——在全國所有鄉鎮中,產業規模最大。2019年鑄件產量達到20萬噸,納稅收入達到了32億。量不如質,少更勝多。涅槃重生後的傳統制造,呈現了強大的產業彈性。從這個意義看,製造只有傳統與先進的區分,沒有戰略新興的區分。都是戰略,都有新興。
竹簀鎮選擇了主動求變,最大的升級動力還是來自企業家強烈的“生存意識“,內生力量極其強大。按照竹簀鎮長的說法,這裡的企業家意識到“不改變、汝必死”。有了這種要死要活的意識,技術就會受到重視。2017年,光技改投入就超過35億。在2019年,竹簀鎮投入1.5億科研經費,其中鑄造企業就佔75%。12家企業,就有8家省級工程中心。而走得更遠的,像上市公司科華,已與全國20多所大學院所對接,甚至在常州工學院建立了“科華班”,每年引進200多名大學生。
最值得欣喜的是,企二代開始走向前臺。兩年前,我去常州工業重鎮武進的時候,發現很多企業家的後代並不是很願意接班,只有15%的孩子願意繼承父業。然而就在百公里外的竹簀鎮,在12家鑄造企業中,已經有8家都順利完成交接,這意味著未來很長的時間,竹簀鑄造,還將繼續流淌著熊彼特所謂的“野獸般“的企業家精神。
靠沙吃沙
一個地區的產業集群發展,有著很多不同的機緣巧合。
滿眼飛黃,沙子能幹什麼?遼寧彰武縣給出了一個驚人的答案,那就是”沙子鑄金”。有著“中國砂都”之稱的彰武,就跟沙子對上眼了。
彰武位於內蒙古和遼寧交界的地方,這是西伯利亞冷風的最後一站,流沙如蝗。作為貧困縣的彰武,多年來治沙保家,吃盡了苦頭,但卻成功降服了砂土。沙子不再犯人,也是溫馨現狀。這沙子還有好有壞的。作為鑄造用的天然砂,有風積砂丶海砂丶湖砂丶河砂,還有人造砂。而內蒙沙漠均為風積砂,非常適合鑄造用砂。強勁的西北風,裹挾著西伯利亞的黃沙,使得遼寧彰武的硅砂,粒形規整,含硅量適中,擁有得天獨厚的硅砂資源。
自2017年開始,隨著中國打響藍天保衛戰,環保壓力陡增。阜新市的彰武縣抓住機會,緊盯京津冀的落後產能搬遷,開始走向鑄砂鑄金之路。這裡的沙粒含硅量豐富,再加上溫度溫和,很適合鑄砂的冷卻。因此彰武縣委在高人指點下,走上了中國鑄造產業升騰之路。
首先是開發砂礦,將各地砂廠引進這裡,主打硅砂深加工。引入國內大型沙礦企業,通過優質豐富的沙礦,為鑄造砂廠提供原輔料的用沙;然後又召集鑄件企業,進駐園區。在茫茫沙堆之中,硬是建立了兩個產業園區,圍繞沙子做起了產業集群。現在還有鑄件裝備製造業提供裝備。現在已經有幾家十強沙企,為整個園區提供沙子。目前彰武的鑄造用砂市場,佔全國十分之一的份額。既湧現了像聯信這樣年銷售額3億元的活力十足的鑄砂集團,也有寧波天陽這樣主打覆膜砂的外來戶扎地生根。至今這裡已經形成近七億產值的硅礦產業。月亮級的產業集群已經基本形成。
在此基礎上,往前再走一步,大力開發鑄件、鋼件等零部件,為汽車和軌道交通做配套。邁出這一步,是基於對周邊地區產業的精準判斷。彰武東部140公里是瀋陽寶馬汽車、長春汽車與軌交等需要鑄件的產業,遙相呼應;而最需要的廢鋼資源,則有鋼鐵大戶的本溪、撫順,不過140公里。方圓140公里的區域之間的協同,其實就像一盤精準對弈的圍棋,沒有孤子,遙相成局。一道西風,為彰武吹來了自然砂;而一道東風,帶來了客戶。真是左右逢源、貫穿東西。
思路越開就越活,道路也就越開闊。現在,彰武則進一步向高端建材進發,走精細化砂產業的路線。
與此同時,全縣向“沙產業“發展,從砂工業,走向砂農業。推動沙地的農牧漁,整體發展。除了沙地花生、大米、河魚等特色農產品,還在開發沙地人參。
最難得的是,全縣上下同心,誓將沙子這一令人頭疼的天敵,轉化成改變貧窮縣的機遇。有此動力,這裡的營商環境變得令人稱道的效率。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彰武有一個”項目建設110”指揮平臺,採用倒計時亮燈的方式,對所有辦事部門全程監督。而縣營商局、紀委就在110指揮平臺直接入駐,同步實時監督。這種高效率,得到了入駐企業的廣泛稱讚。這種親民作風完全不像東北派頭,倒更像是浙江的服務型政府。事實上,110平臺已經成為彰武縣營商環境的一個品牌。這在東北令人絕望的投資窒息中,是最有價值的資產。“投資不過山海關”,一定要加上四個字,“彰武除外”。
為什麼四年前彰武能夠開啟從砂土走到工業化的路線,高人指點必不可少。所謂高人,其實就是知識專家。中國鑄造協會起到了至關重要的“知識聚砂”的作用。彰武縣對中國鑄協充滿了感恩之心。而中國鑄協的當家人多年來在全國上百個鑄造基地奔波,也將知識洪流和人脈網絡注入到彰武,從而激發了地方政府的宏圖。一個產業要升級,要有經濟能人企業家,更要有專家領頭人。說白了,地方要發展產業,懂行的人絕不能缺位。
這裡也潛藏著縣域經濟的智慧。如果搞不定沙子,那就只能是面朝藍天,背靠黃沙。那才真的是苦。彰武正在為擺脫貧困縣而繼續奮鬥。但解困之路,已經無比清晰。昔日談之色變的沙子,如今變廢為寶,成為彰武四大支柱產業之一。靠沙吃沙,所有的劣勢,在經過大格局新觀念的轉變之後,形成翻盤向上的優勢。上演了一場令人歎服的產業升級大戲。
傳統的進化
鑄造行業如雷劈之老樹,帶燼重綠,包容精進。更誇張的對比是,鑄造業就像宇宙中令人困惑的脈衝星。這種快速自轉的中子星,打破了人們對恆星的認識。恆星是永遠不變的,而大多數恆星的變化過程是如此的漫長,人們也根本覺察不到。但作為恆星的脈衝星則高速自轉。地球自轉一週要二十四小時。而脈衝星的自轉週期竟然小到0.0014秒。在高速旋轉中,脈衝星會撕裂自己的表面,像是挑開了自己的肚子,而後則迅速地重新修復,表面恢復平靜。它用異乎尋常的力量割裂自己,然後再獲新生。傳統鑄造業,採用了類似脈衝星告別過去的方式,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實際上,鑄造行業早已今非昔比了。2019年中國鑄件總量佔全球45%,連續20年穩居全球第一。儘管有些鑄件生產正在轉移到東歐、墨西哥,但中國的基本盤還是穩如泰山,而且固守中高端。中國鑄造行業目前還有2萬多家企業,中小企業居多,但壯烈的自我告別,依然會繼續。低成本的鑄件出口時代,已經徹底完結;非綠色鑄造的時代,也徹底終結。沒有兩把刷子,已經玩不動鑄造這個高科技行業了——儘管這個行業被根深蒂固地誤解成黑色汙染產業。鑄造行業前兩年進入產能限制的黑名單中,像是一盆汙水潑在所有孩子的身上。不加區分地看待一個產業,這是時代的誤解,人們的觀念還是停留在過去,就像是被高鐵甩在身後的車站。
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製造群,最怕的就是按照戰略產業、新動能進行簡單歸堆。這種非此即彼的兩元論,往往忽視了產業集群的自我修復的彈性。如果講創新,哪個產業集群都有機會。每個產業都可以高級進化,即使有些產業集群會有墮落,那往往也不是因為產業門類的原因,而往往源於觀念的陳舊。
小記
鑄造行業並不是孤例。如今令人耳目一新的傳統制造業,同樣很多,而且躍躍欲試。廣東的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重點課題。花都獅嶺鎮的箱包,開始嘗試通過擁抱共享製造中心,通過工業互聯網在物理空間的優勢基礎上,圍繞製造中樞重塑信息流;而揭陽的塑料製品之都、南海區丹灶鎮的日用五金,都找到了進入工業互聯網的切入點。而廣東佛山的鋁合金門窗集群,則藉助美的工業互聯網平臺美擎,通過龍頭企業的設備能力作為主動脈,進行全新的連接升級。萬千新氣象,一一湧來。
產業集群是一個朝氣蓬勃的現象,就如46億年的太陽表面依然熾熱如舊。抱舊守陳者死,刮骨療毒者生。而生者,鋼花四濺,如夏花般燦爛。無論是流星級,月亮級,還是太陽級的產業集群,每一個地方如何挖掘出自己的區位優勢,靠山可以吃山,靠海可以吃海。這是對本地發展智慧的最大考驗。善待產業集群,就是在守護本地製造的根基長青。
作 者
林雪萍:北京聯訊動力諮詢公司總經理,上海交大客座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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