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殤 一紙清涼

終是暮秋了,早晚的風裡,忽然就有了寒意,天,愈高,雲,愈淡,心呢,是否也可以一起舒朗起來。在這冬秋相連的時節,我總是找不到一個穩妥的情緒,來打發這漸短的光陰。是該一路欣喜著,享受秋末荼蘼的花事,還是要,應了光景,將一些心事,染些微涼的蕭瑟。

天,一直陰霾,我,立於東山之上,望盡天涯,依舊無從搜尋,那一絲秋日的光亮。心底,有萬千的情緒糾結,一些碎語,等待著,噴薄欲出,只是,到底哪一句,才是你前世刻劃的伏筆?

紅塵中,總有一線機緣,如那薰染了罌粟香氣的花朵,灼灼其華,蠱惑而妖嬈著,佔據了每一個接近它的心靈。明知,只是一場緣淺情深的迷局,依舊甘願淪陷,不可自拔。所謂緣,歸根結底,只是流年裡,早已上演過千年的,一出悲情的戲文。光陰的盡頭,有幾人,可以同道而歸?

流年無夢,只把相思入念,固執的相信,以一枕溫柔,就可以笑對遠山遙水的阻礙。只是,當等待成為了傷害,當淡漠菲薄了深念,那些攜手比肩,斜陽向晚的期盼,也只是風捲殘紅,雨打芭蕉的遺憾。花開無人聽,花落有誰憐?

秋涼。更深。露重。無邊的寂靜裡,抱臂自暖。秋蟲絕,蒿草咽,風打窗欞,殘燈明滅。層層寒衣層層裹,怎奈心涼?多想,偷一顆心,在這蕭瑟的季節,偎著彼此的暖意,共候下一個晴天。

秋盡郊原情自哀,菊花寂寞晚仍開。我不知道,在不遠的遠方,你是否,還會依約前來。我只是害怕,在暮秋之後,那狂舞的飛雪,會湮沒了我曾經走過的舊跡。莫不如,就讓我,在這季節的轉角,迎著風,和著雨,把自己坐化成一株開滿落花的樹,只為,不會在某一個亂紅飄落的清晨,再次與你擦肩。

然而古道向遠,來人依舊渺渺,寂寥清秋,空鎖愁顏,心中更有愁滋味。菊花殘,滿地傷,耳畔猶有寒蟬悽切,夜色漫、青蓮月,縱是繁華三千抵不過流年半縷神傷,且把舊年裡的殘事裝訂成極目處的欄柵,框成了一園錐心的亂紅,零落今生。

一夜風雨,一夢闌珊。那些盤恆於心底許久的情話,終是在這滴滴落落裡,凌亂成斷句殘章,串不成線,墨不成書。那經了雨的念,愈發潮溼鬱瑟,想要伸出手,卻又無從打撈。一直期許,會依借夢裡朦朧的暗香,於開滿鮮花的清晨,以裙袂飄揚的清姿,和羞,垂目,滿心歡喜的去尋你。怎奈,夢醒,卻是如此一場悽風冷雨的浸潤,心也在這飄搖裡,忽悲忽喜。

念無歸處,慵慵,倚著窗兒,細數簷前落雨,光陰,便在這一串一行中流逝。秋雨,連綿已久,一些愁緒,也在這溼潤裡,愈加潮重。極目,煙霧幾千重,我眼裡的落寞,你終是不知。曾幾何時,那些夢裡依舊奼紫芳菲的嫣紅,卻已是眼前蕭瑟的荻花衰草,多少的繁華三千,也只是清秋心頭一點黃花瘦。古道西風,衰馬嶙峋,更有石畔瘦秋草,念遠人,寒山瘦水,只是不見。多少事、欲說還休,日日花前常病酒,人空瘦。剔盡燈花,瘦盡相思,淚痕紅邑鮫綃透,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且採一根蘆花,置於案上淨瓶,任蘆絮翩飛,聊剩一瓶秋。

塵世喧囂,幸有半畝花田可以安身立命,歲月的花火,於消瘦的指間,漸次熄滅。能伸手握住的,也只是一些灰飛煙滅後的餘燼。往事,來不及撿拾,前塵,在時光的追趕下,落荒而逃。愛過的人,經過的事,給不起念念不忘的理由。

花開花謝,能融於眼底的剎那,莫過於入心的那三寸光陰;雲捲雲舒,可銘記於心底的記憶,或許,只是某人回眸一笑時的半點眼風。是否,付出一生的真情真意,就可換得此生不離不棄,而他們卻說,慧極必傷,棲無寒枝沙洲冷。

只想問,重重迷霧的盡頭,若可還有那峰迴路轉,是否還有煙雨的江南,沐一身杏花春雨的欣喜,是夢裡流水人家溫暖的模樣。執念隨風,忽已清秋,有蕭瑟,於眸中浮現,你在風中不語,揮手;我在遠處,靜默,無聲,一條寂寞的路,通向生命的兩端。或許人心,本就是一朵無風自落的花,凋零在歲月的洪荒裡,隨波逐流。

突然的失去,總是如此猝不及防,來不及給心一個安全的歸途。而光陰依舊在行走,容不得頹敗的心情於原地等待救贖。張開手,把掌心緊握的那一縷灰燼迎風揚棄,這蕭瑟的季節,本無需太多的陰鬱來修飾。

十月暮,雨驟,風狂,席捲走最後一抹殘念.曾經傾世的柔情,賦予點滴寒墨,到最後,也只是紙上種花,無香,無味,落落裡,空負一水流年。花無百日,終有一枯,相交再深,總有一別。當時光荏苒而過,一些人,一些事,也被雨打風吹去。莫如,於這清淺歲月裡,以如蓮之心,淡看世事浮沉,任紅塵喧囂,且守心自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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