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平凡的仁君

上集我們說到,北宋王朝的第四位皇帝趙禎,也就是宋仁宗的去世,給當時的宋、遼兩國都帶來了巨大的悲傷。那麼,問題也就來了,宋仁宗在其生前究竟擁有著何等的人格魅力,以至於在他死後會收穫此等的殊榮?


我們先來講一個小故事,根據《宋史》的記載,有一次,宋仁宗架不住張貴妃的軟磨硬泡,給張堯佐,也就是張貴妃的伯父接連封賞了四個品級不低的官職,這放到現在來看自然是「無法無天」,不過,哪怕是在奉行專制體制的古代社會,這種堪稱胡鬧的人事任命也必然會遭到非議。果不其然,還沒等張堯佐的屁股坐熱,北宋王朝的臺諫官們就出手了。


正所謂「臺諫者,天子耳目之臣」,在北宋王朝的行政體系中,臺諫官扮演的就是為天子掃除奸邪、重振朝綱的重要角色,像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寫到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就不妨將其看做是生活在北宋的臺諫官們、以及那個時代更多有操守、有抱負的官員們的至高追求。


宋仁宗——平凡的仁君

范仲淹《岳陽樓記》

因此,對於宋仁宗的違規操作,臺諫官自然不能置之不理,畢竟除了那些高大上的原因和道理之外,向君王勸諫本就是他們的職責所在。更何況,本朝太祖早就立下了「不殺大臣及言事官」的祖訓,臺諫官們自然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於是,以包拯為代表的臺諫官便開始了對宋仁宗的不懈勸諫。


最終,迫於由臺諫官所引發的、並迅速波及到整個朝堂上的輿論壓力,從小便以忠厚老實形象示人的宋仁宗竟然也動起了心眼兒,正所謂「避其銳氣,擊其惰歸」,面對朝堂上下來勢洶洶的「聲討」浪潮,宋仁宗選擇了戰略性迴避。即通過剝奪張堯佐部分被加封的官職,成功地平復了百官的不滿情緒。至於張堯佐,就這樣在自己侄女對仁宗皇帝的枕邊風下,冒著被百官們唾棄的風險,「平白無故」地饒了幾個肥差,哪裡還敢有什麼不滿。


不久之後,也許是覺得風頭已經過去,宋仁宗再一次給張堯佐加封了官職,只不過,這次做的十分低調,低調到讓臺諫官們都不再好意思去撲滅仁宗皇帝對於張堯佐所展現出來的執著與熱情。可惜,凡事就怕認真,在包拯都對此保持沉默,當然啦,也許更多的是無奈的情形下,一個比包拯更加較真兒的男人站在了宋仁宗的面前,他就是唐介。對此,《宋史》的描述是「同列依違,(唐)介獨抗言之」,細細品味,此時的唐介還真有一種孟老夫子筆下「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風韻與神采啊。


不過,面對唐介這個硬茬兒,老實人宋仁宗又動起了心眼兒,他說,「哎呀,任命張堯佐的文件是宰相文彥博那邊兒擬定並通過的」,而這言下之意就是說,張堯佐這事兒跟我沒關係,你要找就去找文彥博的麻煩吧。於是,文彥博就這樣被宋仁宗拉下了水,唐介找了一個由頭,就毫不留情地將文彥博和張堯佐一塊彈劾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宋仁宗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火氣,就像孔老夫子說的那樣,「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的宋仁宗最終展現出了君王的憤怒,威脅唐介說,只要你再多說一句有關彈劾的事情,就將你貶謫到遙遠的祖國邊疆。


「為臣我向皇上您勸諫既是職責所在,也是內心的道德激勵,我連死都不怕,還怕您貶我的官、將我外放到偏遠的蠻荒之地嗎?」面對著眼前這位臉色無比難看的皇帝,唐介緩緩地讀完了自己的彈劾奏章,平靜地說了這樣一番話。也許就是這一句肺腑之言,將原本處在暴走邊緣的宋仁宗一時間弄得沒了脾氣,轉而急吼吼地將文彥博傳喚到了大殿,宋仁宗對文彥博說:「他唐介彈劾張堯佐也算是盡忠職守,可是他連你文彥博一塊兒誹謗,說你是憑藉後宮的關係才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你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


還沒等文彥博給出反應,唐介便先發制人,把矛頭迅速轉向了文彥博:「你可要自我反省啊,如果我彈劾你的那些事情是真的,你可不能有所隱瞞。」對此,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唐介的這句話分明帶有耍無賴的意味。不過,文彥博對此倒是表現出了一個宰相應有的氣量與風度,只見他一言不發,轉而對著唐介行禮致謝。


眼看著文彥博竟然也「站到了」唐介這一邊,氣壞了的宋仁宗盛怒之下決定將唐介貶到春州,春州的話大約就是今天的廣東陽春。不過,在百官的好言相勸下,逐漸冷靜下來的宋仁宗也逐漸回過味兒來,唐介的諫言並非沒有道理,而自己對他的處罰也確實太重。不過自己話都說出去了,再收回來豈不是有損皇家威嚴。於是,宋仁宗轉而將唐介貶到了英州,也就是今天的廣東英德,雖然還是在廣東境內……順便提一句,經過唐介這麼一「折騰」,文彥博也順帶著被宋仁宗罷相貶官,真可謂是「躺著也中槍」。


當然了,事情到這裡還沒有結束,或許您會想,是不是宋仁宗最終還是氣不過,像《水滸傳》中林沖、武松以及盧俊義等好漢在發配過程中險些被衙役們暗害了那樣,也派一些歹人在路上將唐介暗害?如果您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相反,為了防止唐介在被貶的路上真的出現什麼意外,進而讓自己揹負上殺害「直臣」的汙名,宋仁宗特意派出專人護送唐介南下。


面對著這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場面,想必彼時的唐介,其內心也是十分的複雜。只不過,還沒等唐介發出「屈賈誼於長沙」的感慨時,他就被宋仁宗重新起用,並因為在張堯佐事件中的優秀表現而獲得了「真御史」的美名。至於張堯佐,他這回屁股倒是坐得很牢靠,而一度鬧得沸沸揚揚的張堯佐事件,就這樣被含混了過去。


其實,張堯佐這事兒說大也大,但要說小,其實也挺小,就像宋仁宗在古代歷代帝王中所處的地位,說他了不起、似乎這位老兄在其主政時期也確實沒有幹出什麼政績,說起來有些尷尬,後世提到他,最先想到的似乎也只有明清話本中杜撰出來的「狸 lí 貓換太子」,不出您所料,那位「太子」指的就是宋仁宗。同時,要說他不起眼、似乎也沒有道理,北宋王朝享國一百六十七年,前後共歷經了九位皇帝,而宋仁宗長達四十二年的在位時間,也讓後人在回顧起北宋的歷史時,不可能忽略掉他的存在。


只不過,就北宋王朝的這九位皇帝而言,以宋仁宗為參照,比英勇豪邁,他不如宋太祖;比陰險狡詐,他不如宋太宗;比厚顏無恥,他不如宋真宗;比命運悲慘,他不如宋英宗;比熱血求變,他不如宋神宗;比英年早逝,他不如宋哲宗;比藝術修養,他不如宋徽宗;比蠢笨如豬,他不如宋欽宗。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有御下才能,但卻不突出;有性格優缺點,但卻缺乏爭議;有尊貴身份,但又是平凡之人。唯一值得說的,似乎也只有他對臣子的寬厚、他那沒什麼壞心眼兒的小心思,以及他的「仁」。可以這樣說,如果除去身份的桎梏,單就人格本身來說,宋仁宗絕對是一個平凡的好人。也許,也正是因為他不同於以往帝王的平凡與好人屬性,這才無意間拉進了他與百姓的距離?


不過,對於北宋王朝來說,這樣的一個好人皇帝,亦或說是「平凡的仁君」,對於身處在專制時代下,國家好壞與否在很大程度上會受到君主影響的北宋王朝而言,究竟是福還是禍?我們下集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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