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公園的杜鵑花開了，最盛時，很漂亮。看到這些，勾起我對杜鵑花的回憶。
揚州沒有山。九零年以前我沒見過杜鵑花。一直記得看過邵華寫的一篇散文：《我愛韶山的紅杜鵑》，被文中的杜鵑花吸引，希望有一天能看到真正的杜鵑花。
杜鵑花開了
九零年四月三號，我生命中第一次爬山，和生命中即將定下生死之盟的他，在舟山的烈士陵園所在地海山。山，並不出名，於我卻是真正地登山。山不高，因我沒有爬過山，還是氣喘吁吁，無暇顧及其他。當我登上山頂，稍事休息後，有心情四下張望了。忽然看見樹木和灌木之間，好像有星星點點的花。我連忙詢問他是什麼花？他帶點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杜鵑花呀！你不認識？”這就是杜鵑花！
時間過去了整整三十年。忘不了那一天我和杜鵑花的情形。後來，他成了我先生。偶爾談到那次爬山，或者春天看到杜鵑花時，我們會忍不住大笑。為什麼？
那天小雨濛濛，整座山雲霧繚繞少有遊人。看到了林中花，我決定下山近距離接觸。花還不多。每一棵發現都讓我欣喜。除了少量的已經盛開，大多數是嬌嫩的花苞。一個老者走近我，看我這樣地抓住花看，隨口說，這種花最好養了，是山上的野花，你可以摘一點回家，放水裡養，能放很長時間。我確認了一句“可以嗎”？老先生點點頭：“當然的”。
我開心極了。還可以採摘！“有花堪摘只需摘，莫待無花空折枝！”腦袋裡冒出這句詩，手邊一枝粉白色花便成了我的獵物。隨後，大紅的、鮮紅的、粉紅的、白色的等等，都進入了我的懷抱。他忙著阻止，我不理不睬。我有了整整一懷抱的杜鵑花。雖然地面滑溜溜地讓我走得很狼狽。一隻跟著我不離不棄的小蜜蜂，讓我忘了狼狽。我有點怕怕，更多是得意。
映山紅
快到山下了，我一眼瞄到前面一株大紅色的花，伸手便採。全沒注意到一根竹子的枝條隱藏其中。原本脆脆的樹枝沒有折斷，竹枝反而將右手食指拉了一個大口子。血，瞬間就流了下來。我還抓住那根枝條不放……
走在我後面的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看到我手上的血不停滴落，嚇得夠嗆地趕上來。邊走邊叫：趕緊放手！走過來將我受傷的手一把抓住，將傷處緊緊捏著。我笑著說，沒關係，這棵花多，摘下來。他哭笑不得，都這樣了，還要？叫你住手你不聽，報應了吧。
嘴巴里說著，臉上的表情卻很心疼。我裝著毫不在乎，從他手中抽出我的手。血，瞬間又流了出來。傷處再次被他捏住。我掙了一下，沒掙開。我全然沒覺得疼，反而將懷抱中的花炫了炫。三十年後的今天，坐在電腦前的我，忽然品味到“讖”的意味。杜鵑啼血。我第一次和他爬山採花，竟然採的杜鵑花，竟然被拉破了手，竟然流了很多血！難道是我的命定？
兩年後的四月二十三號，孩子摘奶，我們又一次回到舟山。將孩子託給奶奶姑姑，兩個人溜出去爬山。這一次我們去了朱家尖的大青山。時間恰好，正是山花爛漫時。滿山的映山紅將整座山都映得紅彤彤。那是驚心動魄的紅，驚心動魄的美。我又一次想起《我愛韶山的紅杜鵑》文章。這次我沒有采摘一朵花，只是靜靜的欣賞，大聲的讚歎。
離開時舟山時，我從海山連根帶土挖了一棵杜鵑帶回揚州。然而，我的精心伺候，不能滿足這棵花山野的個性，它沒有活下來。為什麼我沒有養活它？杜鵑花離不開地氣，住在樓上的我，不能給它提供與大地擁抱的機會，它只能用死亡來抗爭了。
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第三次看到滿山花紅，是一六年三月二十七號，我倆從江西樂餘步行到怪石林景區的路上。景區的廣告做得很大，卻沒有直達車過去。我們翻山過嶺走了十幾公里山路往景區。本來覺得挺冤，這樣走過去還有勁兒玩？沒想到一座座山頭上，都是盛開的杜鵑花。我們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拍照，十六公里山路花了四個小時不到就走完了。那是我看到的最多最長路上的杜鵑花。那是我們生命中第一次和最後一次的揹包遊。
揚州有杜鵑花很多年了。很多街心公園就有。杜鵑花的品種很多，不同於山上的一種兩種。公園精心養育的杜鵑花，春鵑、夏鵑、四季鵑等都有，紅的、白的、紫的等美不勝收。有一次我又在感嘆杜鵑花的美麗時，他問我，“知不知道杜鵑花還有個名字？”我說“還有別名？不知道。”他說，“這花又叫映山紅。謝謝我吧。” “謝謝”！我大聲說。我從沒將杜鵑花與映山紅聯繫到一起。我以為映山紅是一種了不起的花！
杜鵑花就是映山紅！我看著公園裡一盆盆嬌養的杜鵑花，與腦袋裡記憶中的映山紅找不到任何共同點。原來，我們在舟山海山、大青山和江西看到的杜鵑花，都是映山紅！記憶中的映山紅，是四十多年前的電影《閃閃的紅星》，是潘冬子媽媽深情地唱：“若要盼得吆，紅軍來，嶺上開遍了，映山紅。”電影裡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原來就是杜鵑花！
映山紅開了，紅軍回來了。杜鵑花開了，陪我看杜鵑花的人呢？杜鵑鳥又叫了：“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又在傷心了嗎？杜鵑花，杜宇帝傷悲之極化為鳥，啼叫出血落地染紅的花。花開的時候，杜宇鳥不停地叫不停地飛不停地找。徒勞無功不放棄地尋找！
杜鵑鳥啼血化為杜鵑花
今天，你離開我整整十九個月！春天來了。春天快要結束。我看了盛開的杜鵑花，聽到了杜鵑鳥聲聲的哀鳴。我呢？在花開的時節，想你！在鳥鳴的聲音中，想你！你知道，杜鵑花上，有我的血。如今，也有我的淚了。
（懷念我的那傢伙之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