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水果攤,一天能掙兩千塊,老闆卻不給賣貨的開工資,只管三頓飯

我家門口有一個菜市,菜市入口處有一個水果攤,賣水果的人叫老周。時間長了,逐漸認識了他,我叫他老周,其實他比我小1歲,五十四歲了,但風吹日曬,面相挺老。

老周,河南商丘一個貧困縣的農民,個子不高,瘦瘦巴巴,鄉音很重,冬天捂一件露著棉花的破軍大衣,夏天罩一件被汗水浸出小圓孔的圓領背心。最顯著的標誌,是他一隻眼的下眼皮向外翻,露出紅紅的肉,可能就是由於這個緣故,他打了一輩子光棍兒,沒有媳婦,沒有家。

一個水果攤,一天能掙兩千塊,老闆卻不給賣貨的開工資,只管三頓飯

我有糖尿病,忌諱吃甜食。老婆是個醫生,比如葡萄,她只允許我吃五粒。我最喜歡的玫瑰香葡萄上市了,我便會忍不住走到攤前,一邊與老周說著話,一邊挑最好的果粒吃五個,然後也不買,走開了。

他對著我的背影說,老兄,走好,走好。

其實,老周只是個賣貨的,他侄媳婦管收錢,他侄子的胖兒子經常在一邊抱著一條髒狗,有時還會過來給他搗一會兒亂。這個水果攤的攤主是老周的哥哥,老周的哥哥總是遠遠地在一邊坐著,不言不語地看著,抽菸。

看老周冬天凍得鼻子泛紅,夏天熱得滿腦袋汗珠,我感覺他們賣水果的日子過得也不容易。有時,我買水果,會故意拿張大票,不叫老周找零錢。

老周依然說,老兄,走好,走好。

一個水果攤,一天能掙兩千塊,老闆卻不給賣貨的開工資,只管三頓飯

後來我發現,其實他們挺掙錢。我供職的機構在這個城市的二環附近,在二環外面,有全市最大的果品批發市場,那裡水果的價錢,還不及老周叫賣的一半。有一次很晚了,我突然想吃雞蛋炒韭菜,去買韭菜時,聽見老周的侄媳婦向她公公報賬:今天賣了五千三。我一算很吃驚,以批發市場和這裡的差價,抹去零頭,刨去本錢,這天最少掙了兩千。這也就是個平常月份,不年不節的,如此算來這個月他們可以掙六萬。

再往後看,老周正在往屋裡搬水果箱,挺沉,一次搬兩個。我以後再買水果,每次都叫老周找零錢,不再便宜他。老周稱好分量,總會再額外添幾個。

然後說,老兄,走好,走好。

一個水果攤,一天能掙兩千塊,老闆卻不給賣貨的開工資,只管三頓飯

有一次,我和老婆孩子一起去買榴蓮。老周露出羨慕的眼神,對我說,老兄,你真是好福氣,嫂子真年輕,兒子真高,閨女真好看。我一臉自豪,說,我還有個大孫子呢!轉念一想,這話有點兒傷老周的心,他是個光棍。於是我說,錢沒有掙夠的時候,你手上有錢就趕緊張羅個媳婦吧,別說要孩子了,你有了病有人能端湯倒水地伺候你。

老周悽然一笑,老了,沒有那個心思了,再說,錢是我哥的,我沒有。我就是一塊床板,三頓麵條。我接著問,你真老了病了怎麼辦?他說,有我哥一家子人家哩,走哪兒算哪兒吧。

一個水果攤,一天能掙兩千塊,老闆卻不給賣貨的開工資,只管三頓飯

最近一天,因為少了分量,老周侄媳婦正罵老周,你真是老糊塗了,少了十一斤,叫你賠你賠嗎?你賠得起嗎?你別坐著,你站起來。老周坐在水果週轉箱上,用手拄著低下的頭,不動身,也不吭氣。

這個娘們兒發完火,走到一邊去了。我湊過去低聲說,來,老周,抽根菸。他一抬頭,順著外翻的眼皮掉下來了渾濁的淚。以後,我不再從這裡買水果,也不去嚐鮮,但每次路過,都要和老周聊幾句。

老周還是說,老兄,走好,走好。

■文/改編自《夢邊追影》,原標題為《老周》(石運興 著 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

一個水果攤,一天能掙兩千塊,老闆卻不給賣貨的開工資,只管三頓飯

■編輯/儲鈺

■文中除書封面外,均為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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