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感:最致命瘟疫的史詩》

這本書寫的是1918年在全世界肆虐的大流感。

這場大流感的發源地是美國堪薩斯州的哈斯克爾縣,後來逐步擴散到全世界,只有少數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避開了這場瘟疫。大流感有三波,第一波發生在1918年春季,直到1920年春天,這場大流感才銷聲匿跡。

那時候,全球人口不到20億,大流感讓全球30%的人口受感染。大流感一共造成了多少人死亡?這個問題沒有明確的答案。最保守的估計是2500萬,後來的流行病學者估計死亡人數達到5000萬。

為什麼會出現這場大流感?後來的流行病專家分析,鳥類攜帶的禽流感病毒原本不會傳染給人,但是在中間宿主身上,禽流感病毒和人類流感病毒重排了基因,形成了一種新的、能“人傳人”的病毒,也就是H1N1流感病毒。這個宿主之一就是豬。病毒學家把豬稱為病毒的“攪拌碗”,因為它能夠同時感染禽類和人類的流感病毒,而豬跟人靠得太近了。

你可能知道,SARS病毒來自蝙蝠,埃博拉病毒也來自蝙蝠,它們都通過中間宿主傳給人。武漢爆發的新冠肺炎,也是這種路徑。現在的醫學能估算出,大自然中隱藏的病毒大概有16萬種,但我們只認識其中的3000種,未來的瘟疫很可能是某種未知病毒在人類中傳播。

《大流感》獲得過2005年美國科學會的最佳圖書獎,作者叫約翰•巴里,是美國作家。他寫這本書花了七年的時間,研究工作非常細緻,這本書一共660頁,後100頁全是參考文獻。

我是在2020年2月讀這本書的,很多醫學知識都被普及了,像病毒、免疫系統、疫苗這些概念,我們多少都有了解。所以,這本書裡的科學內容讀起來並不困難,但書裡描述的氛圍讓人窒息。大流感讓很多人死亡,比如,光印度就有1200萬人死亡。瘟疫蔓延時,城市崩潰,醫生迴天乏力,科學家束手無策。關注以往人類面臨的極端處境,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思考和麵對當下人的處境。

我的解讀分成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講大流感疫情的爆發;第二部分聚焦在美國疫情最嚴重的一個城市——費城;第三部分講醫學界對大流感做出的反應。

第一部分

好,我們進入第一部分,看看大流感疫情是如何爆發的。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還在進行。美國在前一年宣佈參戰,全美都被愛國激情鼓動,軍隊對醫生和護士的需求量非常大。當時畢業沒多久的醫學院畢業生裡,最優秀的人都被選拔到軍隊裡。

醫生在軍隊最關注的問題就是傳染病,因為在過去的許多戰爭中,病死的士兵比戰死的多。除了醫生,頂尖醫學家也加入軍隊,被授予少校軍銜。像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這樣的研究機構,整個編制都加入了美國陸軍。

當時的醫學已經戰勝了傳染病白喉,能防治傷寒、霍亂、黃熱病和黑死病。軍醫署署長戈加斯給軍隊準備了大量的傷寒疫苗,包括天花疫苗,預防肺炎、痢疾、腦膜炎的免疫血清,但是沒有能對付麻疹的疫苗。結果,麻疹最先在軍營中發作。當時軍營的生活條件很差,都達不到最低的公共衛生標準,再加上大批年輕人聚集在一起,簡直是傳染病溫床。麻疹併發症中最厲害的就是肺炎,從1917年9月到1918年3月,一共有三萬多美軍士兵得了肺炎,五千多人死亡。

接著,第一波大流感就來了。1918年3月初,美國堪薩斯州哈斯克尓縣的幾個年輕人徵召入伍,進入福斯頓兵營。很快,兵營裡開始有人得了流感。三週之內,兵營中有一千多人需要住院治療。到了春天,美國36個兵營裡有24個都被流感侵襲。不過,流感的嚴重程度還不能跟麻疹導致的肺炎相比。4月,流感進入歐洲,光是英國第一陸軍就有3萬多人住院,英國艦隊也有一萬多名水手患病,但這時候死亡率還不高,醫學工作者也沒有特別重視。

一些病理報告顯示,這種流感發作起來很嚴重,有些士兵會在兩天內死亡,死因是爆發性的肺炎。5月下旬,有一份報告顯示,法國一個只有一千多人的小兵營發生疫情,688人住院,49人死亡,死亡率達到了5%。到了6月和7月,英國駐紮在法國的士兵大約有兩百萬人,患病的達到120萬,但他們慢慢緩過來了。

第一波大流感的死亡率不高。患病者幸運地獲得抗體,抵抗住了第二波流感的侵襲。不過,病毒在慢慢變化。經過“傳代”後的病毒更加適應人體環境,致命性也顯著提高,因此,第二波流感的攻擊變得更加猛烈更致命。1918年6月30日,英國貨船“埃克塞特城市”號到達美國費城,大批船員染病,救護車把船員送到醫院,船員接二連三的死亡。倫敦也在7月8日報告,一週內有287人死於流感引發的肺炎。疫情爆發就像燒開水,開始冒出來一個氣泡,然後就是三三兩兩的氣泡同時出現,氣泡越來越多,一壺水翻滾起來。大流感就這樣在全世界翻滾起來的。從8月開始,流感引發肺炎的病例報告在美軍中直線上升。

8月12日,一艘挪威貨輪抵達紐約,船上200個水手都得了流感,他們被送進醫院。對此,紐約衛生局的官員說,絕對沒有發生流行病的危險。隨後,又有三條外國輪船到達紐約。紐約的報紙報道,到達紐約的船上流感爆發,船員都送進了醫院。8月20日,衛生局官員承認,紐約出現了流感,但不太嚴重,可防可控。

100年前的世界,還不像今天有這麼多飛機,人口流動這麼快。但不幸的是,那時是戰爭時期,繁忙的運兵船和貨船加速了疫情傳播,再加上船上空間狹小,簡直就是“活棺材”。

疫情隨著船隻的交匯爆發。西非國家塞拉利昂的首都弗里敦,就是一個疫情爆發點,當時,歐洲去往南非的船都要在這裡添煤。8月15日,英國海軍一艘軍艦來這裡添煤,船上有200個水手已經患了流感,弗里敦當地的工人給軍艦添煤時受感染,把流感傳染給當地人。8月27日,英國海軍另一艘船也來添煤,卻發現當地600個工人居然有500個沒上班。船員就和當地工人一起幹活,結果,這艘船上779個船員裡有600個都病倒,51人死亡,這意味著死亡率是7%。同一時間,一艘從新西蘭來的運兵船也在這裡加煤,船上1150人中900人病倒,最後的死亡率是38%。

說回到美國。8月底,波士頓碼頭上的一艘船發生疫情。船上有7000人,58人確診患病送進海軍醫院。軍醫採取了隔離措施,但疫情開始在波士頓市內蔓延。在波士頓城外60公里,有一所德文斯軍營,住著45000名士兵。軍營醫院能容納1200人,醫務人員也很充足。9月初,軍營醫院只有84個住院病人,但月底就住進了6000個士兵。光9月24日這一天,就有342人被確診為肺炎。有一位軍醫在寫給同僚的信裡說,平均每天都有100人死去,這些人開始時像是得了流感,但病情會迅速惡化成前所未見的惡性肺炎,出現發紺現象。發紺現象指的是肺部無法跟血液交換氧氣,膚色變黑變紫。

一時間,謠言四起,說這不是流感,是黑死病。美軍頂級醫療專家也到達德文斯軍營,他們看到的景象是:醫院堆滿了帆布床,床上躺著病人,到處都是血跡,士兵在咳血,或者從鼻子耳朵往外冒血,停屍房裡全是屍體。醫生從早上五點半工作到晚上九點半,200個護士中有70個都病倒了。

這些醫療專家中包括威廉•韋爾奇,他是美國醫學界泰斗級人物,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教授。他判斷,這是一種新型傳染病,他在德文斯軍營內打了三個電話,第一個電話請一位頂級病理學家來解剖屍體,發現疾病線索。第二個電話打給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的專家埃弗裡,他一直在研究肺炎。第三個電話打給軍醫署,報告這種疾病會迅速傳播到各個軍營。

當時有一位軍醫發表了一篇論文,描述大流感的病症,說這種疾病會迅速擴散到整個國家,來勢洶洶,會侵襲美國30%到40%的人。這位軍醫的判斷沒錯,只是美國這個詞應該改成“全世界”。

第二部分

好,第二部分,我們聚焦到費城,看看這座疫情最嚴重的美國城市如何面對疫情。

費城在一戰前有175萬人口,造船業讓更多工人進入這個城市,但費城的公共設施比較差。1918年9月15日,費城海軍醫院有600個重病的水手入院。兩天後,瘟疫蔓延到城市,一所平民醫院有5個醫生和14個護士病倒。對此,費城衛生局官員克魯森堅持認為,流感不會對費城造成太大的威脅。報紙上也安撫市民,說流感可以控制。9月21日,衛生局向市民建議,要想避開流感,就要注意保暖,保持足部乾燥,保持大便通暢。一週後,一場大遊行要在費城舉行,這場遊行是為了銷售幾百萬美元的戰爭公債,是費城歷史上最大的遊行,會有幾千人參加,幾十萬人圍觀。就在遊行的前一天,費城的醫院接收了兩百個流感病人,其中123個是市民。儘管不斷有醫生強烈要求取消遊行,但衛生局官員克魯森還是批准遊行集會照常進行。克魯森保證,圍觀市民不會有任何危險。

沒過幾天,這位衛生局官員又發表講話說,不妙,平民中出現大流感了。流感的潛伏期是24小時到48小時,在遊行結束的三天之內,也就是72小時之內,費城全城的31家醫院全部爆滿。遊行結束的第三天,死於流感者有117人,這時候是10月1日。到了10月3日,克魯森禁止費城內所有的公共集會。

幾天前,克魯森批准了大遊行。而現在他關閉了教堂、學校和劇院。街上也掛著標語,“吐痰等於死亡”。確診病例從每天幾百迅速上升到幾千。光是10月6日這天,就有289人因流感去世。隨後每天的死亡人數達到300以上。克魯森安慰市民說:死亡率馬上會下降。但他立刻被打臉,話音未落,死亡人數就上升到428人。

費城當時的習慣是,家裡有人去世,就在門口掛上一塊綢布,死的是年輕人就掛白色綢布,是中年人就掛黑色綢布,死的是老年人就掛灰色。城裡頑皮的孩子,到處去看誰家掛了綢布。人們像蒼蠅一樣死去,處理屍體變成了一件麻煩事,太平間裡積壓了太多屍體無法下葬。住在廉價公寓裡的人們只能在家裡停屍。市政府派警察去收屍,結果33名警察患病去世。

費城總醫院裡有八名醫生和54名護士患病,是醫護人員總數的43%,最後這家醫院有10名護士死亡。為了補充人手,費城五所醫學院的三年級學生和四年級學生都接受了緊急培訓。培訓老師是一位傳染病專家,他對學生們點評當時的抗毒素、血清時說,這個沒用,那個也沒用,統統沒用。他說的是實話,沒有藥物能有效地對付流感。醫生到醫院去,每天看到有四分之一的病人死去,第二天住進來新病人。整個城市都被恐懼籠罩,街上沒有人,沒有車。

費城的富裕家族主導著城市裡的慈善機構,他們成立了緊急援助中心,設立24小時求助電話。因為,電信局有1800名員工已經病倒,沒法工作,日常電話的線路被掐斷,只有急救電話能打通。但設立求助電話其實也沒什麼用。有一個救助組織的日誌,記錄某一天接到2955個求助電話,沒能提供任何服務的是2758個,也就是說,打來求助的人,93%得不到服務的。人們需要醫護人員,可城裡沒有護士。

慈善機構就開出更高的薪水從全國招募醫生,但疫情已經在美國蔓延,能招到醫生很有限。衛生局官員克魯森發出公告,希望身體狀況良好的女性加入急救隊伍,但沒人響應,只有修女去醫院做護工。據估計,當時的費城有50萬人病倒,健康的人要照料家裡人,人們都為自己而活,彼此沒有信任感。志願者會接送醫生上下班,會在廚房幫忙,但幾乎沒人願意接觸病人。慈善機構以每天10美元的工錢招募處理屍體的人,這在當時是很高的日薪。慈善機構還要考慮如何安置大批的孤兒。10月10日費城死了759人。到10月16日,這一週內死亡人數是4597人。這是死亡人數最高峰,而後開始下降。

費城可能是大流感中美國最崩潰的地方。在美國,大流感估計造成了65萬人死亡。全美都在流感的恐慌中,衛生部部長告誡大家,只要保持良好的衛生習慣就能避開流感,不要吐痰不要對著人打噴嚏,不要恐懼等等。但越來越多的城市關閉公共場所,流言四起,有人說,這不是流感,這是德國佬研究出來的武器,通過病原體散佈疾病和死亡,這種民間情緒非常強烈,以至於衛生部門的實驗室真的去調查細菌戰可能用到的媒介,比如拜耳公司生產的阿司匹林。費城也被看作是瘟疫發源地,有一個費城的推銷員,去了亞拉巴馬州,他被當地人懷疑是傳播流感的德國間諜,就被捕了,雖然證據不足被釋放了,但他後來在旅館被殺。

醫學雜誌每週都會刊登醫護人員的訃告。衛生部和紅十字會每天收到無數電報,各地都要求派醫生派護士。醫生們治療病人時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他們把嗎啡、阿司匹林,把治瘧疾的奎寧用在病人身上。有的醫生會把所有已知的疫苗都注射到病人身上。許多醫生都說自己的療法有效。有一位醫生甚至給25個重症病人注射了用來消毒的過氧化氫,25個人裡有13個好轉,死了12個。而這位醫生竟然還宣稱自己的療法有效!

流感帶來了一片混亂,但混亂之中也有人性的光輝閃耀。這本書裡專門提到了一位名叫沃德的人,他曾經是外科醫生,原來的工作是給堪薩斯城的工人治療工傷。1914年退休以後,他在得克薩斯靠近墨西哥的邊界上買了一個小農場,他沒跟外人說過自己是醫生。但是當流感來襲後,農場工人患病,沃德大夫就給他們看病。有一天早上,他老婆被外面的聲音吵醒,出來一看,有好幾百個墨西哥人,扶老攜幼拖家帶口,來找他們看病,沃德夫婦就在自家的農場給求助者燒水做飯,護理治療。等瘟疫過後,沃德回到堪薩斯城,重新當上了醫生。沃德就像是加繆小說《鼠疫》中的裡厄醫生,盡責,並在瘟疫中提升自己。

第三部分

第三部分,我們看醫學界對流感的反應。

1918年大流感爆發時,戰鬥在第一線的醫務人員,就有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畢業生和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的科學家。這兩家著名機構的發展歷史,能讓我們看到,一個國家醫療水平和醫學研究的進步,都需要時間。

《大流感》這本書的第一章,寫的是1876年9月,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成立儀式。這是大流感爆發之前四十年的事,銀行家約翰•霍普金斯去世,留下350萬美元財產,捐獻出來要建立一個研究型的大學。那時候的美國,神學教授要比醫學教授多得多,醫學研究能拿到的錢很少,美國的醫學也落後於德國。

到了1901年,小約翰•洛克菲勒的外孫死於猩紅熱,洛克菲勒家族就拿出一大筆錢成立了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專注於醫學研究。現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醫學專業是世界頂級水平,約翰•霍普金斯醫院是美國數一數二的醫院。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也成為洛克菲勒大學。這是金錢的推動力,是有錢人留給世界的好東西。

接著,書裡的第二章和第三章寫了我們前面提到的醫療專家威廉•韋爾奇。他出生於1850年,在耶魯大學學化學,然後去德國學醫,回美國後在貝爾維醫學院教書,然後去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教書,他的門生在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工作。在韋爾奇周圍,形成了一個醫學精英的結晶體,穩定、嚴密,每個人都有使命感,知道自己的任務。

書裡也寫了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的故事。這個鋪墊很長,讀的時候我期待這些醫學大牛是英雄,能在大流感爆發之時挽狂瀾於既倒,但事實不是這樣。1918年大流感爆發時,韋爾奇已經年近七十,他在德文斯軍營考察疫情之後,很多時間都在大西洋城休養。醫學的薪火相傳、理性進步雖然令人鼓舞,但科學研究是水滴石穿的事兒,要一點點的累積,才能取得進步。以下幾位醫學研究者與大流感的故事,能讓我們更好地瞭解這一點。

1908年,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的成員保羅•劉易斯發現並證實了,脊髓灰質炎也就是小兒麻痺症,是由病毒引起的。他研製了一種疫苗,只針對猴子做實驗,效果是100%。但能夠用在人體的脊髓灰質炎疫苗還要等半個世紀以後才出現。十年後,保羅•劉易斯已經成為海軍少校,他被請到波士頓查看大流感患者,抽血,檢驗尿樣和痰液,清理喉嚨。他給出的治療方案是,給流感康復者抽血,析取血清,再給患者注射。劉易斯是實驗室工作者,不是臨床醫生,他要乾的事找是出病原體,找出病因,如果可能,研製出抗血清或者疫苗,這是他的工作方向。他能判斷出來,這種流感跟以前的流感大不一樣。

當時醫學界對流感的普遍認識是,流感是流感桿菌引起的疾病,劉易斯從病例中分離出病原體,有流感桿菌、一型和二型肺炎球菌,還有溶血性鏈球菌。他製備了一小批針對這些微生物的疫苗,也在人體試驗中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他給不出科學解釋。他懷疑,流感是一種病毒引起的。

等大流感漸漸平息的時候,美國醫學界成立了一個大流感委員會,蒐集資料,繼續研究。他們承認,醫學對大流感沒有什麼正確的認識,這是一種恥辱。劉易斯後來加入普林斯頓大學的一個動物病理研究所工作,他本來有機會去一所大學拿高薪,獲得終身教授職位,可他還是想搞明白大流感。遺憾的是,他的研究沒有成功。1929年,劉易斯在巴西考察黃熱病時去世。

不過,他的門生理查德•肖普,在1930年代發現了豬流感病毒,接著,肖普發現經過1918年大流感的人,對豬流感有抗體,而1920年後出生的孩子對豬流感沒有抗體。動物病理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搞明白了,1918年的大流感是由病毒引起的。這已經是大流感過後十多年的事了。

我們前面提到,威廉•韋爾奇在德文斯軍營中打的第二個電話,是打給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的埃弗裡,埃弗裡是肺炎研究專家。1918年大流感中很多病人是因為流感引發的肺炎死亡的。作為研究專家,埃弗裡的工作也是找到病原體。美國各地的實驗室,有的能找到流感桿菌,有的找不到流感桿菌,埃弗裡通過實驗證明,不能把原發感染歸因於流感桿菌,流感桿菌和肺炎球菌都可能是病人被病毒擊倒後才侵入人體的。他把自己的研究專注於肺炎球菌上,每天都會去實驗室工作。他的研究工作持續到30年代,40年代。在1934年到1942年之間,他年過六十,沒有發表任何論文,名義上已經退休了,成了研究所的榮譽人員。

結果在1943年4月,他通知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的科學指導理事會,他的發現將改變生物學。1943年11月,他和同伴提交了一篇論文,主題是“導致肺炎球菌類型轉化物質的化學性質研究”。三個月後,這篇論文在《實驗醫學雜誌》上發表。發表這篇論文時,埃弗裡已經67歲。

我們來看看埃弗裡發現了什麼。DNA也就是脫氧核糖核酸,是一位瑞士學者在1868年分離出來的,但是沒有人知道它的功能,這種分子看上去太簡單。遺傳學家此前認為,是蛋白質攜帶遺傳密碼,蛋白質分子結構複雜,但埃弗裡的論文證明,其實是DNA攜帶遺傳信息,基因就在DNA上。有評論說,DNA的黑暗時代終結於1944年埃弗裡的手中。

1953年,克里克和沃森發現了DNA結構,他們在經典著作《雙螺旋》裡說,“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基因是蛋白質分子的特殊類型,直到埃弗裡說明,遺傳性狀可以通過DNA分子從一個細菌分子傳遞到下一個。”埃弗裡的實驗一開始是尋找肺炎的治療方法,結果後來開創了分子生物學領域。埃弗裡在1955年去世,如今,洛克菲勒大學的一座大門就叫埃弗里門。

科學研究其實是一件水滴石穿的事,但大多數人對科學的瞭解都集中在“石穿”那個奇蹟般的時刻,不太能理解之前的“水滴”。這本書裡提到了近百位科學家及醫學工作者,還有一個數字很有意思。瘟疫蔓延之時,紐約多了21000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同時,紐約市立實驗室的科學家威廉•帕克和安娜•威廉斯在研究病原體,他們實驗室要清洗和消毒的器皿一共是220488個。

總結

以上就是《大流感》這本書的精華內容,我們再來回顧一下知識要點。

第一,大流感是1918年春季開始爆發的一場瘟疫,在全球共造成5000萬人死亡,只有少數與世隔絕的地方才躲開了瘟疫的侵襲。這場瘟疫是由當時人們還不認識的一種病毒引起的。直到1930年代,理查德•肖普才證明豬流感對人的危害。人畜共生病,很可能會在未來侵害世界。

第二,瘟疫流行時,並沒有挽狂瀾於既倒的傳奇。美國官僚的表現普遍讓人失望。那些恪盡職守的醫生、警察、志願者,那些維護城市運轉,使社會生活不致崩潰的工作者就是英雄。

第三,科學進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個國家醫療水平和醫學研究的進步,也需要時間。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成立於1876年,洛克菲勒醫學研究所成立於1901年。1918年對抗瘟疫的科學家很多都來自這兩個機構。

第四,埃弗裡一直在研究肺炎。他證明DNA在肺炎球菌變化中的遺傳作用,開創了分子生物學。1868年,瑞士科學家分離出了DNA,直到1953年,克里克和沃森發現了DNA結構。科學看似突飛猛進,人類的理性進步其實是一件長期又緩慢的事情,但它也能給我們更恆久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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