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生日快樂

短篇小說: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酒吧裡燈光昏暗,霓虹閃爍不定。走進999雅間,掩上厚重的門,隔壁房間沙啞的嘶吼還是傳進來。吼的什麼聽不太清,聽音樂,該是九十年代流行的一首內地歌曲《心雨》,是那個後來給別人做了小情婦的甜歌手唱紅的。讀書那幾年,滿大街都放著這首發嗲的歌,不知催生了多少人的情愁。不用說,又是一幫面孔蒼老,內心憂傷的七零後在KTV裡瘋狂尋找早已遠去的青春。脫下外套放在沙發一角,我點燃一支菸,摁了桌上的響鈴。服務生小周提著半打啤酒走進來,朝我笑笑,隨手扭開兩瓶,倒一杯放到我面前。

我端起啤酒喝了一口。作為常客,小周熟悉我的習慣,轉身把卡拉OK摁了暫停。

剛哥你慢慢喝,有需要就叫我。

我點點頭,仰頭一飲而盡。小周幫我再次倒滿,退出了房間。酒吧的啤酒味道並不好,但很少有人在意,畢竟光臨酒吧就不是奔著喝酒來的,我算個例外吧。記得剛結婚時,艾雯對我喜好啤酒很不理解,有次在我極力攛掇下,她勉強喝下半口,卻馬上哇哇叫著去廁所吐了。照她話說:難喝死了,比潲水還難聞。可每到夏天,她還是會一件件往家裡批發啤酒,因為我愛喝。幾年下來,我有了現在的啤酒肚。

三年前,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艾雯調到省城一所小學任教,還花光積蓄買了住房,讓兒子跟她過去,畢竟省城的教育質量比小城巴江要好很多。作為一個十年寒窗走出來的農家孩子,我對自己平淡而穩定的生活很滿足。可我沒有想到,這會是我一生中做得最糟糕的一件事。

我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婚姻弄丟了。艾雯到省城工作後,我就不記得她是否為我買過啤酒,她現在幾乎不回巴江,全副身心投入到省城五光十色的生活當中。就像一條偶然遊進大海的魚,歡暢的遊著,越走越遠,再也不願回望曾經棲身的小河。省城的家裡沒有啤酒,回到省城的房子裡,我找不到家的感覺,住進酒店一樣陌生,這讓我很長時間難以適應。兩年前,我終於發覺是哪裡不對,艾雯變了,變得花枝招展,開始熱衷各種社交,變得我有些不認識。起初,我以為是距離產生的陌生感,可慢慢地我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半年後,我再回省城,艾雯把我當成了客人,恭敬而客氣,連夫妻間做愛顯得那麼程式化,完全沒有以前的激情。我在巴江工作的日子裡,省城肯定有些什麼發生了,換句話說,艾雯被省城的繁華俘獲了。我們的方向悄然間發生了偏移,她不說,我也懶得提起。但自從發現她的變化,我就儘量減少去省城的次數,實在要去,也是想念兒子。與艾雯的話很少,她完全適應了沒有我的日子,或許,她都快把我忘記了,哪裡還記得我喜好啤酒。

從早晨到現在,艾雯連一個問候都沒有。

今天,我滿四十歲。

電話安靜地躺在桌子一角,這麼多年,除了親人,很少有人知道我的生日,我不想把自己的生日搞成朋友間的狂歡。多長一歲,距離墳墓又近了一步。讀書時看過一句話:人從一生下來就在一天天走近死亡。如此說來,生日有什麼可慶賀的,倒更值得祭奠。真要說慶賀,那還得感激父母賜予這生命,我才能來這世間走一遭。早晨妹妹來電話問過我要不要一起吃頓飯,我說忙推辭了,順便問了問爸媽的身體情況。春節過後,市裡開始推行大局制,文化、新聞、廣電幾個局忙著合併,領導班子要重新洗牌,明裡暗裡權力爭奪厲害,辦公室總有做不完的工作,我已經一個月沒去看二老了。

剛結婚那幾年,每當生日臨近,艾雯都忙著給我製造驚喜,她那腦瓜裡總有讓我驚異的想法。我喜歡她小鳥依人的模樣,喜歡她古靈精怪的奇思妙想。這是我當初瘋狂追求她的原因。記得那時艾雯剛大學畢業,在一個小鎮學校教英語,我下去檢查工作,一眼就喜歡上她溫婉可人的模樣。兩人好上沒多久,我找關係把艾雯調進了巴江市。我喜歡她,迷戀躺在她身上的感覺,也就對她百依百順。艾雯總是羨慕省城的繁華生活,經不住她再三央求,婚後第七年,我費了好大勁兒,終於把她調進了省城。可我沒想到,進省城後她會找不到路,很快忘記了自己的老公。

兩瓶酒下肚,心裡反而更不順暢,我一口氣扭開剩下的四瓶,拿起瓶子吹喇叭。對面電視屏幕上定格著一首我所不熟悉的搖滾歌曲,畫面上幾個泳裝女郎的舞姿也被隨意定格,很妖冶也很荒謬。屋子淡黃的裝飾,配著轉角的風鈴,頭頂是雕花的吊燈。999是我熟悉的雅間,一年少說也坐過幾十回。有時我一個人來,有時帶幾個要好的朋友,人一般都不多。老闆曉得我的愛好,不管生意多好,只要我來電話,都會預留下999。有幾次,連小周都調侃說我戀舊,我也不解釋,我喜歡這房間的佈置,溫馨的,有回家的感覺。

不時有電話打進來,有問工作的,也有朋友喊打牌的,我推說有事拒絕了。四十歲,洞悉了那些虛情假意的奉承,也厭倦了身不由己的應酬,除了工作和生意上的局,我一般都會找藉口推辭,實在不願回家了,就來999坐坐。去年的生日,也是在999,我找王天峰陪著喝酒,王天峰在發改委,這地兒是肥缺,項目雪片樣飛,誘惑多多,可每天踩著地雷生活,壓力山大,他很低調,但我只要叫,他都會來。那天晚上,要不是中間有個小插曲,我們倆要一直喝到雙眼迷濛。

吹第五瓶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我埋頭瞄了一眼,是王曉路打來的。

剛哥,你在哪裡,怎麼沒有回家?

外邊呢,你在哪?我打著酒嗝。

又喝酒了吧,我在家裡啊,等你半天不回。你和誰一起啊,在哪裡,我過來找你。

老地兒,我一個人。

我掛了電話。去年生日的小插曲,就是和王曉路有關。時間真他媽騎著跛腳驢在跑啊,看似慢騰騰,一不留意就跑沒影兒了。和王曉路認識整整一年了,感覺還是昨天的事情呢。我一氣吹完六瓶酒,讓小周又提來半打,順便上了趟洗手間。

和王曉路的認識充滿了戲劇性,但並不浪漫。去年生日那天,一大早艾雯就發來短信:回省城吧,兒子想你了,你的生呢。看著她波瀾不驚的話,我心裡提不起勁兒,雖然去省城也就2個小時車程,單位也沒有多少事,我心裡也想念兒子,可想了想,我回了她幾個字:忙,回不來,週末吧。艾雯也沒有堅持。回去了,徒增感傷,在那房子裡,除了可愛的兒子,我已完全是個陌生人了。晚上跟王天峰喝酒時,兒子來過一個電話,給我唱了生日歌,艾雯也說過祝福。大概十一點吧,我和王天峰喝得正起勁,門被踢開了,一個短裙女子搖搖擺擺走進來,毫不客氣坐在我身邊,我以為王天峰認識,站起來要讓座,女子卻一把拉住我,嬌聲叫我哥,說認識我,要我請喝酒。我看出她已經喝高了,說話夾雜不清,連忙叫來小周,女子卻怎麼也不肯走,硬說是我朋友,說著說著哭了起來。王天峰和小周都曖昧地望著我笑。我怎麼解釋也說不清,看女子已醉得不行,只好扶她坐下,卻不敢再讓她喝酒,一邊叫小周出去問問是哪個包間的客人。半小時後小周走進來說,都說不認識,估計是旁邊酒吧喝醉後走錯地兒的主。

王天峰嘿嘿朝我笑:看來桃花運追著你跑啊!

我瞪他一眼:桃花運,我看是大麻煩吧,爛醉的女子,怎麼辦,要不架出去,扔大街上?

王天峰不接話,哈哈笑著跟我碰杯,女子倒安靜了些,歪在一邊絮絮說著酒話,也聽不清說些什麼。我怕她著涼,拿外套披在她身上,女子卻驚醒過來,拉住我手不放。遇到這種情況,本來就不太好的心情就更糟了,我叫王天峰翻出女子包裡的手機,想找個人把她領走,卻怎麼也開不了機。正在無計可施,王天峰接了個電話,乾了杯裡的酒,說頭兒有事叫他,朝抱著我手臂的女子乜了一眼:這個麻煩,你得自己解決,小心明天日報頭版頭條,我市多了個強姦犯。笑著出了門。

和小周把女子攙上出租車,司機問去哪兒我卻犯難了。本想就近找個旅店讓女子好好睡一覺,可看她不省人事的樣子,就是賣了她也不曉得反抗。我動了惻隱之心,怕她半夜四處跑,說不定真會遇上壞人。前幾天晚報就報道過一個夜歸女子被輪姦的事,嫌犯至今沒有抓到。唉,好事做到底吧!

去西城廣場,我咬著牙說,用手扶住東倒西歪的女子。

看著女子在床上沉沉睡去,我才覺得累極了。揹她爬四樓,把吃奶的勁兒也用完了。我脫下給她吐髒的衣服,清掃完穢物。坐在床沿,望著被子下女子姣好的臉,在心裡猜測,這是個怎樣的女子,會在春夜裡獨自買醉?睡夢中她不時會蹙一下眉頭,該是有許多的不開心吧。想到這裡,我心裡湧起一陣荒誕感:人生真是充滿了無盡可能,我的生日夜,竟然會跟一個陌生女子共處一室,為她清洗吐髒的衣服。她來自哪裡,叫什麼我還一概不知呢。而遠在數百里以外的艾雯,她的夢裡,可有我的影子?

黎明時分,我是給一聲刺耳的尖叫驚醒的,一骨碌從沙發上蹦起來,就看見一個穿著睡衣的女子光著腳從臥室裡衝出來,跑到我面前,定定地看了我幾秒鐘,眼睛睜得圓圓的,接著又是一聲長叫。

錯愕中,我想起昨夜的事,連忙去捂她的嘴。

叫什麼叫,沒人怎麼你!

我低吼,她這凌晨貓叫,鄰居聽見了可不好。女子使勁掙扎,我提防著她舞動的右手,正要解釋,沒想她左手在我肩上狠狠撓了一把。

你真屬貓啊你!我扔了她跳開,疼得直噓氣。早知道你不領情,就把你扔大街上了,我要真怎麼了你,會把你領我家裡來!

我氣呼呼坐下,揉著被她抓疼的肩,心裡有幾絲後悔,她該不是個風塵女子,訛上我怎麼辦?

我一生氣,女子倒沉默了,可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睡衣,張開嘴又要喊。

短篇小說: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你吐得滿身都是,你不在意,我還怕弄髒了我的床呢。我沒好氣地說,誰稀罕給你換衣服啊,一個女人家,醉得跟死豬似的,費了我好大的勁。

女子不眨眼地望著我,臉突然紅了。她衝進臥室,馬上又衝出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衣服昨夜洗了,在陽臺上掛著,一夜河風,估計早晾乾了。

女子飛快取了衣服,拐進洗手間。聽著裡邊嘩嘩的水聲。我搖搖頭,揉著火辣辣的肩膀下樓買早點。等我回來,女子已經安靜地坐在沙發裡。

她清醒的樣子,圓圓的臉,眼睛很大,長得倒耐看,我心裡動了一下。

我把身份證扔在桌上。你昨晚喝醉了,闖進我的包間,硬說認識我,你手機又沒電,我倒想把你扔大街上呢,你抓著我手不放。

女子不說話,朝我的身份證飛快地掃了一眼。

以後喝酒,最好叫個伴兒,不一定每次都能遇見我這樣好心腸的人了,真怎麼了你,看你喊天去。看她臉又紅了,我住嘴不說,進廚房拿來筷子。吐了一夜,吃點東西吧,一會兒上班了,走出這道門,你就當做了個夢,我們還是互不認識的好。

等我收拾了碗筷,女子低著頭走到門首,打開門走出去,突然回過頭來,朝我一笑:剛哥,我叫王曉路,昨晚,謝謝你了。

盯了我肩頭一眼,擺擺手,聽見高跟鞋咯咯下樓去了。倒精靈得很,看一眼就記住了我名字。對著鏡子貼創可貼,想著她叫我時的笑容,鏡子裡的我笑了。

大約一個月後,一天晚上,我回家很晚,正掏出鑰匙開門,黑暗裡一個人突然閃出來,嚇我一大跳。

剛哥,你終於回來了。

一個女子站在我面前,面生,我一時想不出是誰。

你是……?

我王曉路啊,撓你肩膀的那個,你忘了?

她倒一點也不怯生,望著我傻笑。

哦,有事嗎?我記起她了。

沒事啊,就是來看看你,找你幾天了呢,門都關著,今晚總算見著你了,還活著,不枉我等你幾天。王曉路長長出了口氣,表情誇張。

謝什麼啊,我都忘記了。我打開門,這麼晚了……

我可沒有忘記,你肩膀不疼了吧?你不是說了,那晚要真遇見壞人,我可就慘了。她一邊說,一邊擠進屋內,我本來要送客的話只好嚥進肚子裡。

一晚上王曉路說了很多話,她不是本地人,現在在一個化妝品公司作銷售總監,她還說早問出了我的單位,甚至還知道我喜歡喝啤酒。

那天晚上,吃完王曉路買來的夜宵,喝光冰箱裡的酒,要了我的手機號碼,我目送她上車後還未走上樓,就收到她的短信:剛哥,你喝酒的樣子,傻傻的。我心裡有一絲溫暖,沒有回她。

從此隔三差五王曉路過來蹭飯。說是蹭飯,其實都是她下廚房,帶來新鮮的菜,有了她,我獨居的屋子總算有了點生氣,安靜了幾年的廚房也終於有了煙塵飄散。還別說,王曉路菜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乾煸排骨,隔幾天吃不上,我就有點想念,總忍不住打電話給她。就像她調侃似的,我可以離開她這個人,但已經離不開她做的菜了。我不爭辯,吃得滿嘴流油。作為回報,我也會常常請她下館子,酒吧裡喝酒,但我都小心著,不讓她喝醉。外人眼裡,我們儼然是情侶了。幾個月以後,王曉路有了我房子的鑰匙。秋風起菊花黃的那個晚上,喝到醉眼迷濛後,我跟王曉路有了第一次肌膚之親。

歡情像罌粟,越想戒掉癮越大。後來我們又多次做愛,王曉路成了我的女人,我們彼此從未說過關於感情的話題,可我們很默契。王曉路是和艾雯完全不同的女人,楚楚可憐讓人疼,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迷戀她的身體。她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迷,每次高潮時,她都會忘情地呻吟:啊,我要去拉薩!啊,我要去拉薩!激情過後我幾次都想問,但終於沒有問。我們就是這個城市裡相互取暖的兩條魚兒,遊啊遊啊,卻永遠也遊不到岸,只有相互靠得很緊,才能感受到人世間的溫暖。

有一次,在成都的家裡,我隱約覺察到另外一個男人的氣息。家裡沒有人,艾雯上課去了,兒子在學校裡,屋子裡憋得慌,我一個人在大街上溜達了一下午,心情慢慢歸於平靜。雖然始終不清楚我跟艾雯的婚姻究竟在哪兒出了問題,但問題明明白白橫亙在我們中間。或許,我們都沒有錯,是生活本身出了問題,我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遺忘了當初的諾言,把激情弄丟了,把本來相愛的人遺忘了。我沒有問艾雯,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去了客屋睡。從那以後這便成了習慣,有幾次,艾雯半夜過來抱住我,都被我沉默地拒絕了,望著她哭泣中抖動的雙肩,我心裡很難過,可我真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我不想責備艾雯。我得好好想想以後的路,我相信我們的陌生不僅僅是距離造成的,愛情和婚姻都已遠離,在這一場角逐裡,我已經舉手放棄,我只在等她給我一個解釋。

從省城回到巴江那天晚上,我叫來王曉路,也不說話,只是一遍一遍的要她,像個不知饜足的孩子。她也不問為什麼,就那麼溫柔地應和著我,讓我心一陣陣發痛。

過不了,就放手吧。我在心裡告訴自己。腦海裡浮現艾雯的飲泣,居然沒有心痛。

不久後的一天,雖然不願意,我還是見著了王曉路的前夫,李崇。說是前夫,其實兩人從結婚到離婚不到一個月時間。我也較完整知曉了她的過去。

王曉路辭掉工作,隻身來到巴江,就是為了離開傷心地,可沒想到李崇四處打聽,還是找到了她的落腳點,一路追過來了,說要復婚,王曉路招架不住,只好找我想辦法。

我倒不怪李崇,可我真怕了他那個極品母親,怕同事們叵測的眼神。我是個正常的女人,有正常的性取向。剛哥,現在一想起那一個月的非人生活,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抱著王曉路,聽她講起和李崇短暫的婚姻。她語調平緩,表情平靜,可我清楚,經歷中的那段過往,傷透了她的心。

王曉路以前在一個地級市電視臺工作,播音員。李崇是他的上級,帥氣文雅的男孩。從學校分進臺裡,李崇就對她發動了進攻。對李崇,王曉路說不上喜歡,也不討厭,只是覺得他太文雅了些,礙於面子,也就可有可無地交往著。兩年後,經不住李崇的密集追求,王曉路稀裡糊塗步上了紅地毯。沒想到噩夢也由此開始,結婚前,她只是覺得李崇有點娘,並未發現他更多缺點,哪知一走進李崇的家庭,她簡直給嚇呆了。李崇是單親家庭,從小由母親帶大,什麼都依賴母親。新婚第一夜她就領略了這個家庭的不尋常,洞房夜,李崇母親堅持要在一旁守著。鬧得三個人都不愉快。每天早上,小倆口還在睡覺,李崇母親就會開門進來,打掃兩人昨夜激情後滿地亂扔的東西。王曉路覺得在這個家裡,她就一直裸身著,一點隱私也沒有。從第三夜開始,她不讓李崇動她了,她覺得噁心。王曉路堅持呆了一個月,也與李崇母親交戰了一個月,李崇呢,不光不幫她,還站在母親一邊指責她。王曉路將內心的苦悶講給閨蜜聽,誰料幾天後全臺都曉得她有個古怪的婆婆。李崇怪她家醜外揚,兩人見面就吵。想到閨蜜的可恥出賣,想到李崇的不近人情,想到婆婆的乖張,王曉路滿心委屈,傷心之餘,她提出了離婚,氣頭上的李崇沒有挽留。和李崇離了婚,她狠心辭掉工作,離開那個傷心之地,受朋友邀請來到巴江。

已經過了兩年,王曉路剛剛從那場失敗的婚姻裡走出來,李崇又找上門了,偏要揭開那傷疤,難怪她不願見他。

那夜你醉得一塌糊塗,該不是為了這事吧!我放開她,好吧,我去會會這個極品男。

剛哥,你把我的意思說明白就行,不要為難他。

放心,我又不是黑社會,難道會吃了他!不過,我幫你打發了他,你可要獎勵我。

你說,你要什麼獎勵?都給你!王曉路裝作色眯眯看著我。

也沒什麼,就要你一輩子做我的女人。我抱抱她,起身出門,覺察到她眼裡閃過一絲憂鬱。

手機響起來,暫時打斷了我的回憶。兒子打來的,我摁了接聽鍵。兒子的生日祝福顯得那麼遙遠,卻扯得我心疼。從電話中我得知,艾雯不在家,兒子一個人在家裡寫作業。我囑咐了他幾句,讓他早點睡覺,睡覺前關好門窗。

掛了電話,有那麼幾秒鐘,我心裡很疼,我想兒子了,仔細想來,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去省城,我和艾雯都相互忽略了對方,可我更傷害了一直很依戀我的兒子。我和艾雯,好像已經成了路人,就像今天夜裡,我的生日,她不跟我在一起,也沒在家陪兒子。我不想知道她在哪裡,我們的婚姻,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兩年來,我一直在等待她一個解釋,現在看來那麼可笑。需要嗎?生活其實並不是非此即彼,生活中沒有那麼多是非需要分清,生活有時其實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也不需要解決什麼問題,真有了問題也不是解決了的,是時間,時間會漸漸讓一切變得模糊,在模糊之前,還是靜靜地等待吧。

比如和李崇的交談,那天下午我跟他總共說了不到十句話,兩人就坐著喝了一下午茶。我只是告訴李崇,王曉路現在很好,她回不了跟他一起的生活,也希望他開始自己的生活。聽了我的話,李崇看了我很久,好像要看出我跟王曉路的關係,然後他就拼命喝茶。一下午他至少喝了十杯茶,估計杯裡的茶葉都被漂白了。除去他有點孃的說話腔,其實我還是有點喜歡他,他愛得專一,只是不太懂如何愛,如何給所愛的人一片天空。告別時已是晚飯時間,我沒有留他,李崇也沒有要留下的意思,他只託我告訴王曉路一句話:希望她好好生活。

我沒有告訴王曉路,我只給她發去一條短信:從此你的生活,將不再有李崇的影子。

半夜裡,王曉路從南國深圳發來一組悲喜交加的表情。

我在這兒幫她處理她跟前夫的麻煩事,她卻一聲不響跟幾個女人到深圳觀光去了,而早上,她還在我的懷中。

王曉路,我真是服了YOU。

我不知道,我跟王曉路之間算不算愛情,我們真的只是寂寞的玩伴嗎!兩顆孤獨受傷的心,偶然走到一起,相互取暖,以此抵禦都市叢林裡無處不在的明槍暗箭。我不敢再奢望婚姻,我想好了,四十歲生日一過,我就和艾雯離婚,放開她,讓她率性的生活。這個念頭從一年前家裡有了另一個男人的氣息時就有了,可很多次話到嘴邊我都忍住了,我討厭她在我面前那副規規矩矩的樣子,那個鬼精靈的艾雯早就不見了,我對她已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情。她是我兒子的媽,僅此而已。

是不是真像網上說的那樣:我們這些年屆中年的人,都患了一種無法治癒的怪病——愛無力。

或許是。

這無力也波及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工作。眼下文化、廣播、新聞出版幾個局正在大合併,我已萌生退意,準備從文化局小小的辦公室主任位置上退下來,作一個小小的科員,幹好自己的本質工作。我不討厭工作,或許是多年的朝九晚五已經磨掉了太多的激情吧,我對眼下同事間的勾心鬥角心生厭倦,四十歲了,我更渴望簡單的生活。

就像王曉路,看她忙碌的奔波,有幾次,我都有勸她停一停的念頭,可我沒有說,我是她什麼人,她會聽我的嗎?

還有那個一直讓我糾結的問題:每次關鍵時,她為什麼總要說那句話,她為什麼想要去拉薩?

晚上一個人的時候,我上網特意留心了一下西藏的風景,那裡天很藍,水很清。離天很近,離人很遠,看著那些唯美的圖片,有一份學生時代的崇高和壯美悄悄地充溢胸間。其實骨子裡,我也多麼喜歡這些純粹的美景啊,親近自然,給心靈放個假。可什麼時候,我把這份美好的心情搞丟了呢!

接到艾雯短信的時候,王曉路正好打開房間的門。

艾雯的短信就四個字:生日快樂!我看完就刪除了,沒有回覆。

我買了很多菜,準備給你做點好吃的呢,我們相識今天滿一年了。記得不,昨年今晚?王曉路坐過來。

咋不記得,你醉得給賣了都不知道。我向她舉杯。

咋沒有賣!我現在不是賣給你了嗎?王曉路靠在我肩上嬌笑,跟我碰了杯,一飲而盡。

鄭剛,四十歲生日快樂!我在心裡輕輕跟自己說,也一飲而盡。

峰哥呢,怎麼真就你一個人在?王曉路似乎不相信,你們不是最鐵的哥們嗎?

他啊,天天美女圍著,哪裡會想起我這個糟老頭。王天峰升官了,這幾天正在公示期,老實得象個龜孫子,每天按時上班下班,哪兒的應酬都謝絕了。我不便驚動他,其他的人,我也不想叫。

你今天怎麼有空到我家去,我那兒,這兩個月除了幾隻偶爾進出的母耗子,很久沒有雌性光臨過了。

喝酒喝酒。王曉路打斷我的話,把杯子倒滿,端起來給我。我這兩月忙,一天光顧著出差了,冷落你了哈,我先喝一杯賠罪。

呵呵,賠罪倒用不著,你來陪我喝酒,我就高興了。我笑著喝了,趁機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王曉路微微掙扎了一下,沒再動,她頭俯在我胸前,聞著她好聞的頭髮味兒,我有幾絲激動,要不是在KTV,我馬上就想要了她。

給剛哥說說,這段時間都忙些什麼?

你問這幹什麼啊,化妝品啊那些什麼的,你個大男人,又不懂。王曉路抬起頭。

不懂要學啊,要不我以後給你買化妝品,怎曉得哪些是正宗的呢!

王曉路不說話,用迷濛的眼神看了我那麼幾秒鐘,忽而就笑了:剛哥,不管你是不是真心,這句話,我喜歡聽。來,再喝一杯。

肯定真心的啊,我幾時哄過你!

她拿下我放在她肩上的手:剛哥,今晚是個特殊的日子,我給你唱首歌吧!

我未置可否,王曉路已經拿起麥,打開音響,點了一首生日快樂歌。音樂未響,我已經給她拽進了舞池。

下面,我為鄭剛同志獻上一首歌,祝他生日快樂,希望不要總是皺著眉頭,天天開開心心……

王曉路拉著我的手,跟著音樂唱了起來。

我有幾分激動,王曉路並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雖然我們常常會說起去年深夜的巧遇。她也許從王天峰嘴裡知道的吧?不管怎樣,這個讓我疼愛的女子,她記得我的生日,這足以讓我感動,讓我覺得去日苦多的生活尚有一絲溫暖。這一份溫暖和惦念,讓我本來以為落寞的四十歲生日,有了一絲難得的亮色。或許,從今晚開始,我的生活,會悄然發生改變。而這些,是王曉路給我的,雖然我還不太清楚她的想法。

而艾雯,我的妻子,她在遠方,遠得我記不起她的容顏。

聽她深情地演唱,我再也不能自已,想抱住她。她卻笑嘻嘻掙脫:剛哥,這麼好的氛圍,先跳支舞吧!

我點點頭,王曉路選了一支舒緩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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