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車,烏龜,綠蘿

我忽然想起老高來了。

老高是我做畢業設計的老師,也是設計答辯的審核人,答辯前他向我提出的問題我至今也沒有很好的答案。

站在講臺上、經過前一晚折騰後的我莫名的無所畏懼。

“你找工作了?”

“沒有。”

“你考研了?”

“沒有。”

“那你想幹什麼?”

我只是笑。

“你上了個大學總要做些什麼吧?”

我還是笑,心裡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156來了,末班車,還好搭上了。

以前我一直很害怕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過夜,除了家裡,任何地方都無法讓我安心,只覺得有些拘謹。後來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怎的,忽然覺得外面沒什麼可怕的,黑夜更沒什麼值得恐懼的。

能夠坦然地面對濃重的黑暗,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所有答案,這才是一個人獨立與成熟的根本。世界沒什麼可怕的,大不了累一點,大不了隨便找個地方睡一夜,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如此了。

於是在心裡便有了退路,於是無論是面對誰還是面對任何事都不會太大驚小怪。

“你還是太天真了,你要的都能得到?你經歷的事情還是太少啊。”

這是一個朋友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我自然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更不知道他想要的是怎樣沒有得到,我只是有些想不通,想不通究竟怎樣才會經歷所有事情,只有經歷所有事情才不會被別人以“經歷少”評價吧?想不通為什麼有些事可以說放棄就放棄,只有自己放棄了才會被別人拍著肩膀表示理解吧?

好多人為自己加油:“你必須努力,因為你沒有退路。”

其實,錯了,都錯了,因為有退路才會努力,因為有退路才要繼續向前。沒了退路便不敢向前,因為怕失去現在擁有的所有;沒了退路便開始勸自己,放棄吧,你看別人都放棄了,你為什麼還不放棄呢?真傻,別人放棄是因為放棄就是他們的退路,你放棄就僅僅因為你不想抓住。

走得越高往往越焦慮。怕自己回到起點,那樣自己多年來的努力全部白費了,覺得自己毫無退路,不進步便只有死。

多麼輕易的答案。以為死就像在向世界宣佈自己的絕不服輸,就好像在安慰自己:“看吧,我那麼努力,寧願死也絕不退步,我多厲害!為我歡呼吧!”

明年此處,又一人振臂高呼。

我覺得自己幸運是有原因的。在我的印象中我似乎趕上了不少“末班車”。就像今天,156之後會是235都是末班車,但它們的班次並不能影響我到達目的地。於是我想,我急什麼呢?暫且不論時間很充裕,假如真的錯過了又會怎麼樣呢?好像也不能怎麼樣。我可以打車,我可以步行。這樣想便覺得好了一些,可打車太貴,步行耗時太長,都不是理想的選擇。但心情怎麼也無法變得和之前一樣急躁,那便慢慢來吧。

第一次在這個站臺等車時我相當不確定,哪怕標牌上明確寫出末班車的時間點仍然不能打消我對自己趕不上車的疑惑。那時候我還是很害怕獨自一人在外面過夜的,想著無論如何要趕到出租屋,那裡雖然算不上家,但僅有的溫暖足夠讓我撐到第二天了。

現在出租屋裡多了兩隻烏龜和一盆綠蘿,每次回去我總要看一看,想著那樣小的一間房內還有些生命牽掛著我,心裡便覺得安心許多。儘管這安心來源於我對它們生命的支配,可我終究還算是個善良的人,它們給我陪伴就好,我呢,就努力養活它們。

我從不敢對自己和任何人的關係持有樂觀的“永久”態度,一方面是害怕他們的離開對我造成傷害,一方面是害怕我的付出完全不能匹配那些關係。可這樣只會讓自己半沉入半脫離,最終既不親密也不生疏。

自由吧?灑脫吧?因為我想離開就可以離開。

但我不能想進入一段關係就進入一段關係,於是我想著,盡力去呵護現有的關係吧,越久越好。可總覺得離別會在什麼時候到來。於是希望把離別交給時間,但這就好像把一滴墨水滴進一片湖水,它的確會慢慢變淡,但它仍然存在,淡淡地存在。

所以烏龜多好,養好了能把我送走,還受我支配,永遠不能離開我。

末班車,烏龜,綠蘿
末班車,烏龜,綠蘿
末班車,烏龜,綠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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