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純(1930— 2015),他1930年生於湖南湘鄉縣,別名羅存。前中央美術學院教授、著名油畫家。1951年畢業於蘇州美專,曾在出版社從事十年美術編輯工作。1959年後在北京藝術師範學院、中央美術學院任教。
文/柯文輝
羅爾純富於內秀,夙具童心,悟性高,藝術個性突出,40 年來以油畫聞名國內外。
和許多志大才高的前輩油畫家一樣,近15年來他陶醉於水墨,經歷了向西方的拓展,又虔誠地向民族文化迴歸。他早年的實驗,只想獵取些水墨玄機來豐富西畫,跨過中國人畫洋畫,洋人作中國畫的初級階段,最終完成中國人自己創造的油畫,把天人合一、以形寫神、傳情寄意的特徵向世界展示。誰知一入桃花源,手段向目的轉化;一座山峰,一個泉眼,一水東西分流,左右開弓,國畫油畫並有收穫。
藝術家是狂者,狂不是妄。杜甫,漫卷詩書喜欲狂,東坡,老夫聊發少年狂, 皆有可愛成分。爾純先生則近乎狷者。甘於清貧,不推銷自己。喜歡沉默地耕耘播種,沒有口若懸河的雄辯之才,怕在大庭廣眾前露面。不會發財的缺陷成了揮灑水墨油彩的長處。
某些西畫家自恃造型過硬, 往往對自己發生誤會,以為吃 5 年洋麵包油畫成了名,作國畫 30 年自然超群。這類看法是不知東方文化的博大精深, 他們不過是拿國畫工具畫了些不算多高明的西式素描而已,離文人畫世界很遙遠。故而油畫家行列中沒有寫文言文的學者、寫詩填詞治印名家。現代社會分工細密,原無足怪,但百多年來油畫家對西方文化源頭希臘羅馬缺乏獨特見解,院體美術教育, 用培養技工方式去造就學者型大師,百年來成就有目共睹。
羅爾純先生的國畫始於寫生,沒有素描底子,僅會素描也不會使他成為正宗國畫家。起初速寫勾形,在多次試畫中找到發揮筆墨的餘地,屬技法層面;長期實踐中悟得補上民族審美方式與內容一課,是陶冶情操更新舊我必不可少的拼搏過程,非權宜的借血活動。他習練書法,以此為橋走入古人胸中丘壑。平時讀書與生活積累幫助他,找到了寫意的不似之似的眼睛。速寫不再是消極的備忘錄,而是篩選過濾物形,以貼近意筆,是把靈魂送進線條的渡船。
他寫鬥雞,把匹夫之勇的好鬥,為賭具而不自知的悲哀,與賭徒們的特色有機疊化為一體。將雞頸拉長到身長的一倍,似失真而更真實。將我們熟視無睹的.. 武戲.. 賦予悲劇的內涵。雞眼銳利而短視,冠與毛體現愚昧的驕傲, 都是點到為止,不奪我們視線,回味無窮。
他畫的虎,無論高踞雄峰,或漸入平陽,造型簡練,從八面神威之外流露出寂寞、孤獨、為大王種族的衰微沒落,對生態的失衡發出頻頻嘆息。另一幀低徊於平原的瘦馬與之異曲同工,馬的精神面貌決不伏老,萬里歸來非戀水草, 休整之後仍會奮蹄。畫家內心獨白比虎豐富, 兩者皆寫出了骨骼品類。長年寂寞自省,以不炒作自豪,又渴望友情的溫暖。那些鳥兒們嚶嚶相戲,以聲相濡,寄託了作者期待的和諧與理解,時有長者胸懷,為孩子們祝福。
他畫的鷹蒼勁孔武,鬥士的高潔與自負,倔犟、突兀,背部焦墨寫得生辣,有彈力,把雙翅處理為一片長方塊,鷹身仍渾圓飽滿,不求裝飾趣味。
這組畫告訴我們: 只有遠離西畫造型方法,破除素描的框框,畫裡的天地才愈廣闊,直接使用西法,容易形似,在造境上則就形論形,似乎中西合璧, 反而不中不西。談不上精純,必無深度,這叫欲得反失,不及於無心處盡得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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