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價崩盤下的中國石油城:石油工業遭重創,經濟增長大幅承壓

疫情衝擊、油價暴跌,2020年的春天被蒙上了難以揮去的陰霾。

在悲觀情緒的持續籠罩下,今年以來,WTI原油價格已由年初每桶60美元左右一瀉千里,並於4月20日晚間,歷史上首次跌入“負值”。

原油價格長期低迷背後,經濟壓力在企業、政府間層層傳導。今年第一季度,中央石油石化企業整體虧損,經濟效益遭受重創,眾多中小石油企業面臨著破產風險,與此同時,中國石油城的經濟增長也將大幅承壓。

中國石油城的誕生

回首中國石油開發往事,荒涼而神秘的西部,是中國石油工業最早的搖籃,誕生了中國最早的石油工業城市——玉門。

1954年初,正值中國與前蘇聯的外交蜜月期,時任蘇聯石油勘探開發研究院院長的特拉費米克抵達玉門油田,指導我國石油工業史上第一次油田注水開發工作。

油田注水是提高油田採收率的重要手段之一。1959年,玉門油田原油產量達到140.62萬噸,佔全國原油總產量的51%,撐起了新中國石油工業的半壁江山。

作為新中國第一座石油工業城市,玉門是當時中國石油工業的中流砥柱,然而隨著石油勘探工作的戰略轉移,以及歷次石油會戰的開展,玉門的石油人才也開始同步遷移。他們西進大漠,東征大海,北上鬥嚴寒,南下戰酷暑。就在這人才流失的局面下,玉門也開始逐漸沉寂。

油價崩盤下的中國石油城:石油工業遭重創,經濟增長大幅承壓

大慶油田夜色/視覺中國

1958年2月,中央提出“石油勘探工作要選擇突擊方向,排出先後次序,第二個五年計劃期間,東北地區能夠找出油來就很好”,從此,石油勘探實施戰略東移。

1960年,大慶石油會戰開展,持續了3年多的會戰,共探明面積達860多平方公里的特大油田,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石油工業的面貌,也為“油城”大慶的誕生奠定了工業基礎。

隨著大慶油田的發現,中國進入了石油自給自足時代。1963年12月,《第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新聞公報》宣佈:“我國需要的石油,過去絕大部分依靠進口,現在已經可以基本自給了。”

此後,為了適應“積極建設戰略後方”的國內新形勢,石油工業部決定組織華北石油會戰,把勘探重點轉向渤海灣地區以增加後備儲量,並相繼發現勝利油田、大港油田等高產油田。

1978年,勝利油田原油產量達到1946萬噸,成為中國第二大油田,1983年東營市成立,短短數十年間,就在一片鹽鹼地上硬生生造出了一座新城。

進入20世紀80年代,東部主力油田進入了開採中後期,為了尋找穩定的油氣資源戰略接替區,國家決定石油工業實施“穩定東部,發展西部”的發展戰略。

1988年,塔里木石油會戰開展,1992年吐哈石油會戰拉開序幕。到了1997年,塔里木產油20.3萬噸,吐哈石油產量達到300.1萬噸,新疆(克拉瑪依)油田產油870.2萬噸。由此,西部地區再次成為了中國石油的重要基地。

縱觀中國石油工業的發展,油田的早期開發都是以石油會戰的形式開始,五湖四海的石油人聚集到一起,雖然語言、生活習慣不同,但經過幾十年的磨合,一個獨一無二的石油圈層逐漸形成,大慶、東營、盤錦、克拉瑪依等石油城市也都已在國內落地生根。

古往今來,沒有哪一個行業可以像石油這樣獨立支撐起一個個幾十萬乃至上百萬人口的城市。然而,這些因油而興的城市,經濟發展也始終受制於石油資源的束縛。

仰仗石油的經濟結構

作為現代工業的“血液”,石油的開發與利用不僅帶動著上下游相關產業的發展,而且還以強大的擴散效應、 輻射功能帶動著地方經濟的發展, 成為制約石油資源開發區地區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2019年,中國原油產量達到1.9億噸,同比增幅0.8%。據不完全統計,2019年,中國原油產量超過1000萬噸的城市共有7個,分別是天津、大慶、東營、延安、克拉瑪依、榆林和盤錦。其中,天津憑藉大港油田、渤海油田,大慶藉助大慶油田,原油產量雙雙突破3000萬噸。

油價崩盤下的中國石油城:石油工業遭重創,經濟增長大幅承壓

2019年中國原油產量突破1000萬噸的城市/搜狐城市制圖

同時,以石油資源為基礎的產業鏈也在當地工業經濟中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2019年上半年,天津市石化產業增加值佔全市規模以上工業的比重為34.5%,較上年同期提高0.8個百分點。但天津畢竟還是有直轄市的底子,相較於普通石油城,產業種類更為豐富,產業基礎也更為雄厚。

而對於克拉瑪依、盤錦這些三四線城市而言,石化產業幾乎就是當地工業經濟的代名詞。

2019年,盤錦市石化產業增加值佔全市規模以上工業的比重為81.7%;克拉瑪依則更為依賴石化工業,據當地統計公報披露,2019年克拉瑪依市中央石油石化企業增加值佔規模以上工業的比重高達91.94%。

如此仰仗石化工業的經濟結構,在此番石油價格巨震下,勢必會產生動盪,但影響程度究竟幾何,因當地具體經濟數據尚未公佈,還不能確切得知。但參考天津市一季度經濟數據,或許可以窺探一二。

2020年第一季度,天津市地區生產總值為2874.35億元,同比下降9.5%,低於全國增速。其中,第二產業增加值為852.92億元,同比下降17.7%。

據天津當地官方媒體分析,今年一季度,天津市主要經濟指標出現較大下滑,主因是疫情影響下,石油、化工、汽車行業普遍受到衝擊。而石油、化工、汽車合計增加值佔天津規上工業的比重超過四成,銷售佔限上銷售額近三成。這些行業出現下行,帶動天津市經濟下滑,其影響程度與其他地區相比更為顯著。

由此可知,經濟結構越仰仗石化工業的城市,受此次油價暴跌的影響也就越大,從而陷入了單一產業結構困局。

探尋石油產業之外的新路徑

單一產業結構困局是指,產業結構比較單一、過多依靠原材料、重化工或者某單個行業的地區,承受宏觀經濟衝擊和波動的能力較弱。而產業結構較為齊全,並且順應產業發展方向,超前調整、超前轉型的地區,經濟活力則更大,應對國內外衝擊的抵抗力更強。

地方主政官員也深知單一經濟結構的困境,於是,“推動經濟多元化,擺脫對石油的經濟依賴”成為近年來中國石油城的施政基調。

2020年天津市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將大力實施《新動能引育五年行動計劃》,力爭到2024年,國家高新技術企業達到1萬家以上,科技型企業上市數量達到70家以上,工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佔規上工業增加值比重達到40%以上,高技術(製造業)增加值佔規上工業增加值比重達到30%以上。

盤錦市則在分析2020年前三季度全市經濟運行時指出,第三產業對經濟增長的拉動力仍顯不足,要著力提升服務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油價崩盤下的中國石油城:石油工業遭重創,經濟增長大幅承壓

山東東營,落日餘暉映紅城市上空,彩霞滿天/視覺中國

其實,不止是天津和盤錦,大慶、東營等等這些因油而興的城市,也在不斷優化、調整產業結構,只不過探尋石油產業之外的新路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以原油產量僅次於天津、大慶的東營市為例,2018年,東營市確定了“打造山東高質量發展的增長極,黃河入海文化旅遊目的地,建設富有活力的現代化溼地城市”的發展定位。但要實現這個目標,東營面臨著化解傳統產業風險、補齊交通短板、培育新型產業與溼地生態協同發展等一系列挑戰。

擺平這些挑戰談何容易,2019年東營市在評價自身發展狀況時坦承,傳統產業增長放緩的同時,新經濟尚未形成有效支撐,市場信心總體偏弱,企業投資意願不足,經濟保持穩定增長的不穩定不確定性增加。

處境困窘的中國石油城,一方面產業發展面臨嚴峻的結構性挑戰,調整壓力大,另一方面,新興產業短期內又難以形成有效規模,兩難之下,如何平穩度過此輪因油價暴跌而衍生的危機,則是下一個必須面對的難題。

文/搜狐城市翟楊

參考資料:

[1] 國家統計局、各地統計公報、市政府工作報告

[2] 新中國的石油會戰,能源雜誌

[3] 西部石油開發往事,能源雜誌

[4] 從“貧油國”到石油大國的鉅變――中國石油勘探開發60年發展歷程,中國石油和化工經濟分析

[5] 中國石油風雲40年:三萬字起底石油發展史上的危機與機遇,撲克財經

[6] 當“三桶油”遇上低油價,財新週刊

[7] 天津上半年石化等工業經濟發展穩中有升,中國化工報

[8] 2020年天津一季度經濟數據解讀,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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