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童年多趣事

故鄉宛如一口鐵鍋,被記憶覆蓋,裡面不僅有娘盛放的飯菜,給晚歸的兒子留著,還有那永不發餿的童年往事,不管任何時候揭開記憶的鍋蓋,依舊童真四溢。——題記

胡墼仗


散文:童年多趣事


堡子,是故鄉的標誌性建築,猶如一位歷經滄桑的老人,屹立在村子南面的山頂,用他豁豁牙牙殘缺的身軀,講述著過去的烽火連天,或者,彷彿一位耄耋老人,倚靠在陽光充足的牆角,微眯著眼睛享受愜意時光的同時,不忘給圍坐在周邊的聽眾,用漫長的回憶敘述曾經的滄海桑田。

透過堡子內葳蕤的莧麻和黃蒿叢,可窺探到先輩們生活過的痕跡,坍塌的屋牆,被煙燻黑的石頭,無不顯示歲月更迭時遺留下的蛛絲馬跡。

堡子,最早擁有它的人當然是村裡的地主。據娘說,農業合作社時期,我們家曾在堡子內的土房子裡住過,至於後來為什麼要搬走,娘沒說。

我所知道的關於堡子的歷史,就這麼多。從什麼時候開始,堡子成了村裡娃們的樂園,無從考證。但我知道的是,我們每模仿一回解放軍,就要上一回堡牆,把堡子當戰場,在那裡"廝殺""戰鬥"一番。

模仿,是孩子的天性。

看過越戰片《閃電行動》後,我們就想模仿電影裡的場景,於是,兵分兩撥,一方為"好人",另一方為"敵人",在堡子上拉開架勢,開始還原戰爭場景。這種遊戲大多發生在秋後,因為剛剛犁過秋田,好補給彈藥,沒錯,地裡的土疙瘩,我們叫胡墼,胡墼,就是我們的彈藥。

一撥人馬躲在東邊的堡牆後面,另一撥人馬躲在西邊的堡牆後面,從坍塌的豁口處瞭望,一旦備足彈藥,隨著信號彈劃過雙方陣地的上空,就可以開戰了。信號彈是從堡牆上拔下來的成撮的梭梭草,連根拔起,根鬚上帶著泥土。只有這樣的信號彈,飛翔時才有炮彈的影子,根鬚在前,梭草在後,像飛翔的驚歎號。

散文:童年多趣事

雙方的信號彈劃過堡牆,預示著可以開戰了。霎時間,密密麻麻的胡墼從兩堵堡牆後面飛出,陣勢蔚為壯觀。隨著土疙瘩被擲出,娃們的喊叫廝殺聲響徹山巔。

為了模擬的更逼真,我拿姐姐的紅頭巾當紅旗,還在上面縫了一顆五角星,五角星不是那麼易得,是撬開大伯的儲物箱偷來的。

這項遊戲延續了好幾年,直到我被堅硬的胡墼擊中眼眶,才宣告結束。對方提前備好的彈藥用完了,急中生智,將堡子牆上的土塊敲下來,這可是石頭一樣的胡墼啊,它的堅硬程度可想而知。

"啊!"

我尖叫一聲,雙手捂住眼眶,頃刻之間,眼眶腫起,眼窩裡像放進一顆雞蛋,我是手捂雞蛋哭的。被夥伴們連揹帶抬,架回家……

蜜蜂蜇過臉部的模樣,我們不陌生吧,當時我的眼眶就像被蜜蜂蜇了,嚴重的是腫起的疙瘩是紫色的。所有人都以為,我的眼睛肯定廢了。整整三個多月,我受傷的眼睛看不見東西,眼仁被一層淤血覆蓋。三個月後,淤青才慢慢消退,重見光明。

擊中我的人叫大強,大強父親和我父親是朋友,我和大強也是朋友,娘說過,我小時候還吃過大強孃的奶水呢。礙於兩家人的交情,父親沒有找大強家算賬。

受傷的那個晚上,等待大強的是立在門口的死牛鞭子。大強被他娘關在屋內,用鞭子一頓暴抽。打瘋的大強,不顧一切,撞開"田"字格窗戶,逃竄出來,跑掉了。那一夜,他沒有回家,在麥草垛裡睡了一夜。

翌日清早,鄉親們踩著白霜找到大強,他在麥草垛裡凍的瑟瑟發抖,渾身沾滿草屑……

武俠夢

孩提時期,從錄像廳看過《射鵰英雄傳》出來後,就被各種武功所迷惑,什麼九陰真經啦、降龍十八掌啦、打狗棒法啦……恨自己生不逢時,沒有生在有"江湖"的年代,望想有一天,能練成絕世武功,可以飛簷走壁,殺富濟貧,除暴安良。

看完郭靖在蒙古大草原表演完一箭雙鵰的情節,回來後紛紛做弓造箭。弓是從廢棄的掃把上拆下的竹子做的,有的小夥伴沒有廢棄的竹子,索性揹著大人,拆了家裡的好掃把。成把的竹子,製成功,再找些花花綠綠的破布頭纏一下,就很美觀了。弦不能用娘納鞋底的麻繩,要用尼龍繩,彈性十足。箭頭也用竹子,前面穿上一根鋼針,沒有鋼針的拿圓規尖代替,用姐姐的紅絲線做一撮紅纓,墜在頭部。

經過細心打造,我的弓箭比郭靖的更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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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麼當靶子呢?忽然看見,樹林裡有一匹黑馬,甩著尾巴悠閒地吃草。好,就它了!一聲令下,小夥伴們亂箭齊發,射中的黑馬霎時間疼瘋了,揚頭嘶叫著向家的方向狂奔而去。別人的箭頭沒有帶圓規尖,扎的不深,在馬的狂奔下被抖落。而我的那支帶紅纓的箭頭,穩穩當當插在馬的坐蹲上,隨風飄揚。

那天晚上,如果沒有姥姥阻攔,我可能要被父親狠狠揍一頓。

當然不能把弓箭帶進校園。於是,有人想出新招,把橡皮筋套在手上當弓,拿短一點的竹子當箭。剛開始是個人與個人的之間的遊戲,最後演變成班與班之間的較量。課間休息,箭頭嗖嗖在頭頂亂飛。

有位同學的眼睛被射中了!箭頭是從窗戶外面飛進來的,我們隨著驚叫聲望去,那位同學已經拔掉箭頭,雙手捂著眼睛蹲在地上,一如當初打胡墼仗時受傷的我。駭怕的是他的手縫裡流出一絲鮮血!

這位同學的一隻眼睛,瞎了。

在老師和家長的監督下,弓箭就此從我們的"兵器譜"裡消失。

那位眼睛受傷的同學,好端端的一個人,成了殘疾,長大成人後好不容易找上媳婦,還是個患羊癲瘋沒人要的女子。婚後生下一個兒子,五歲時查出得尿毒症,在朋友圈還募捐過。

三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兒子的病康復了沒有?

只要把弓箭和他聯繫起來,我就莫名的難過。

有個叫喜子的夥伴,與眾不同,唯獨對歐陽鋒的蛤蟆功情有獨鍾,為了練倒立,不惜一切代價。家裡炕被他踢塌一回,捱過大人打,不長記性,於是,轉移陣地,在麥草垛下面練習。

有一天,大夥在朋友家院子裡嘿嘿哈哈練的正熱鬧,喜子衝到麥草垛下,沒有立起來不說,軟踏踏爬那不動了。我們發覺時,他已經暈過去了,臉蠟黃蠟黃,正如老家人常說的話:像屁燻過一樣。

誰也不知朋友家麥草垛下面埋著一根樺木檁,喜子一頭撲到木頭上了,才撞昏過去。後來聽人講,那根樺木檁是朋友的父親從山林裡偷伐的,家裡馬廄不行了,得翻修。既然是偷來的,就不能讓人發現,尤其是林場工作人員,得藏起來才是。

散文:童年多趣事

誰知被偏愛蛤蟆功的喜子撞上了。

昏迷的喜子是被大夥抬回去的。回家路上,他把胃裡沒消化的食物吐了另一個夥伴一頭。比起喜子受的傷,一頭汙穢物是在算不得什麼。

喜子撞的不輕,在家休整半年,連唸書都耽擱了。養傷期間,喜子的頭老犯暈,臉一直蠟黃。為了給喜子治病,他父親講迷信,把大門口的李子樹也砍掉了,陰陽先生說,喜子病不好,是受李子樹影響。現在想來,甚是滑稽。

從喜子頭撞木頭以後,他就成了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娃。直到現在,喜子已經四十歲的人了,依舊很瘦弱,而且中藥不斷,每次去他家,都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有時候喝醉酒,他嘔吐的樣子,我就想起三十年前的那個夏天,那個他一頭撞向木頭的夏天。

捉泥鰍

散文:童年多趣事

村莊看似有兩條河,但水裡並沒有泥鰍。河水從遠處的山林而來,在村子對面南山跟相遇匯合,如兩個好的不分彼此的朋友,你摟著我,我摟著你,唱著快樂的歌謠肩並肩去遠方。

河水到達五里外的山谷,被下游人攔截,於是就有了佛庵壩。兒時的我們要捉泥鰍,就得來這裡。

每次放學,儘管老師在放學例會上苦口婆心,三令五申,諄諄教導我們,不要去佛庵壩捉泥鰍,但仍然沒有說服一顆顆好奇的心。揹著老師,瞞著家長,捉泥鰍成了每個夏天必做的事情。

為此,受過的懲罰不止兩三次,具體有多少?數不清。

一天中午,我們成群結夥,又去了佛庵壩,班主任騎著他的二八自行車找來,把我們從水壩邊上的水草灘趕鴨子似的趕回來。那個下午,我們高高挽起褲腳,站在校園內的烈日下,整整站了一下午。

比起小腿肚子上柳條的抽打,罰站實在算不了什麼。班主任從院牆根下的柳樹上,折下枝頭一般粗細的柳條,一邊質問"還去不去"一邊抽打小腿,十幾個男生滿校園鬼哭狼嚎,幾個不那麼堅強的同學,疼的滿校園撒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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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個個求饒說"不去了",可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沒幾天又去了。這次沒那麼幸運,有一個小夥伴陷在草灘裡,被一個放牛娃救起,總算有驚無險。

從學校去佛庵壩,要經過另一個村莊。校長和兩個村支書商量,只要看見有學生娃娃往水壩方向走,不論是兩個村裡的誰遇到,就往死了打。當然,沒有打死過任何一個捉泥鰍的學生,但效果顯著,再沒有小學生前去捉泥鰍了。

幾天前,帶女兒去就近的公園跑步,遇到一個特別面熟的人,他和幾個人也在散步。我戴了口罩,他們沒戴,所以一眼便認出了他。

對,就是這個人,因為我捉泥鰍,曾經把我堵在半道上,踹過我兩腳。

我向他打招呼,他用錯愕的表情看著我,絲毫認不得我。一番解釋,他總算想起來。忙忙為當年的事而道歉。

"我又不尋仇,何必道歉。"

原來,他在我所在的城市打工。為了盡地主之誼,我請大夥兒在步行街的夜市上擼串喝酒。

高興之餘,談起家鄉,無不感嘆。

是啊,家鄉與我相距較遠,但童年發生的事,很近,很近。似乎從未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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