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姥是我的一個遠親。和許多淳樸善良的鄉下女人一樣,一生平凡、默默無聞。她那時不過四十剛出頭。
二姥屬於那種天生和孩子有緣分的人,從她口中流出的精彩的故事常常令我們這些毛頭孩子廢寢忘食如醉如痴。那時鄉下窮,城裡孩子擁有的五彩繽紛的玩具在鄉下孩子眼中只是一種美麗的誘惑,一個美麗的神話,能有故事聽都是一種奢侈啊!那年月裡,村裡還沒安電燈,二姥家那盞小煤油燈便成了我們夜夜守護的希望,在那片溫馨的使人安寧的桔黃色的燈光裡,我們靜靜地聆聽或稀奇古怪或美麗動人的神話故事。
有一次夏夜,二姥正給我們講牛郎織女的傳說,講到濃處,便把我們領到院子中間,然後指著浩淼星海中的一顆亮晶晶的大星和另一顆帶著兩顆呈扁擔狀小星的星座告訴我們,那就是牛郎織女星,橫在中間的便是王母娘娘用玉簪劃的天河。那時,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裡恨透了兇狠殘暴、獨斷專行的王母娘娘。有時,想象力和好奇心極強的我們不時的提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或等故事講完了仍一個勁兒地刨根問底:後來呢?後來呢?
伴隨著歲月的車輪,童年的小夥伴兒們小鳥般地一個個飛離了家鄉的窩巢,去尋找那片屬於自己的天空,有關童年的記憶被塵封在心靈的一隅。
去年冬天,我終於回到了久別的故鄉。“去看看二姥”,一個強烈的念頭催促著我,尋著熟悉的鄉路卻怎麼也找不到那間曾給予我童年歡樂的泥土老屋。矗立在面前的是四間寬敞氣派的大瓦房,當我說明來意,新房的主人、昔日的玩伴之一,略帶憂傷的告訴我,二姥死了。我的心猛地一縮,猶如被鋼針刺了般的疼痛,那個給我們講故事的二姥,那個曾經用故事照亮我們黯淡童年的鄉下女人死了?
我不再問下去。有關童年的記記潮水般湧上心頭,那幢老屋,那盞如豆的煤油燈,那副親切而慈祥的面容,一切都是那樣的清晰,我彷彿又從那一開一合的嘴巴里聆聽到一個個美麗如詩的故事。淚水就這樣慢慢地溢滿了眼眶,這淚水不僅僅有我對二姥的深深哀悼,也包括對充滿純真和夢想的童年的深深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