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勃迪倫《重訪61號公路》歌詞解讀——它為何成為了搖滾福音書

1966年,美國最有名的民謠歌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鮑勃迪倫發行了專輯《Highway 61 Revisited》。這張唱片在滾石雜誌評選的“史上最佳500張專輯”榜單中名列第四。

裡面有一首同名歌曲——《重訪61號公路》,用深刻的歌詞隱喻和豐富的意向成為了搖滾界的福音曲。61號公路對鮑勃迪倫有著深遠的影響,他在裡邊唱到了《創世紀》、黑人藍調歌手、國際政治和世界大戰等事件,他堅持用這首歌名作為專輯名稱。

鮑勃迪倫《重訪61號公路》歌詞解讀——它為何成為了搖滾福音書

《重訪61號公路》專輯封面和曲目

布魯斯公路

61號公路貫穿美國南北,主要沿著密西西比河的路線行進,南起新奧爾良州北至明州,中間途徑密西西比州和孟菲斯等重要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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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號公路貫穿區域

旅行是布魯斯音樂的常見主題,音樂家們常常希望能夠打包行李走在路上,把煩惱憂愁和生活問題拋在腦後,在路上前進探索更多的機會、結識更多的朋友。公路就成為了這一文化的標誌。

而眾多藍調歌手都曾把61號公路寫進歌裡,如Mississippi Fred McDowell、Charlie Musselwhite、Johnny Young等等。

還有很多音樂家生活在61號公路附近,這裡邊最著名的人物當屬布魯斯之王B.B.King、與魔鬼做交易的Robert Johnson和芝加哥藍調之父Muddy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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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之王B.B.King

正式因為這條公路給了許多藍調歌手靈感,也孕育了他們,所以被稱之為“布魯斯公路”。

而鮑勃迪倫也是其中一員,他出生在明尼蘇達州的杜魯斯(Duluth),在希賓(Hibbing)長大,61號公路也孕育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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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勃迪倫少年時期位於Hibbing的家

Robert Johnson與魔鬼的交易

藍調大師羅伯特約翰遜(Robert Johnson)揹負一個著名的傳說,故事就發生在這條公路上。

他寫出了一首非常著名的藍調歌曲《Cross Road Blues》(十字路口布魯斯),這個十字路口雖沒有確切的考證,但普遍都認為是61號和49號公路的十字交叉口。

曾經的約翰遜吉他演奏水平很一般,常被人嘲笑。他生長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那時美國的種族歧視也很嚴重,作為黑人的他,生活非常的苦悶。

他在消失了兩年後,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吉他水平變的出神入化,寫的歌雖然數量不多,但都對後人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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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ert Johnson彈吉他照片

於是,這個傳說就此誕生。羅伯遜在一個午夜,於61號和49號公路的十字路口處,遇到了一個魔鬼,這位魔鬼在他面前演奏吉他,並告知可以做一筆交易——羅伯遜可以用他的靈魂換取高超的吉他演奏能力。

羅伯遜答應了這筆交易,成為了藍調大師。然而天妒英才,這位1911年出生的音樂家在1938年就離奇死亡,成為了“27歲俱樂部”的首位成員。

關於他的死,並沒有確切證據和說法。民間流傳最廣的版本是他因為勾引別人的老婆而被下毒致死。這也和《Cross Road Blues》的歌詞“我為女人而煩惱”有著呼應。

這個傳說給61號公路披上了一層更加傳奇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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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十字路口成為眾多遊客前往的地方

《重訪61號公路》歌詞解讀

迪倫的這首歌詞一共分為五個章節,刻畫了五個故事,它們最終的結局都指向了61號公路。

歌詞翻譯來自豆瓣“Bob Dylan”小組網友“大科學”。

Oh God said to Abraham, "Kill me a son"

上帝對亞博拉罕說:"把你的一個兒子殺死吧."

Abe says, "Man, you must be puttin' me on"

亞伯說:"主啊,您是在開玩笑吧!"

God say, "No." Abe say, "What?"

上帝說:"不是."亞伯說:"那是什麼呢?"

God say, "You can do what you want Abe, but

上帝說:"亞伯,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但是

The next time you see me comin' you better run"

當你下次再見到我時你最好趕緊跑."

Well Abe says, "Where do you want this killin' done?"

"好吧."亞伯說:"那麼您希望這場屠殺發生在什麼地方?"

God says, "Out on Highway 61."

上帝說:"在61號高速公路."

第一章的故事,非常明顯來自於舊約《創世紀》。原故事是耶和華為了測試亞伯拉罕的忠誠度,讓他把自己的兒子以撒殺死獻祭,亞伯從命。

以撒是亞伯在快一百歲才獲得的孩子,也是猶太人的祖先。最後耶和華阻止了這次獻祭,才保留了猶太的火種。

鮑勃迪倫是猶太人,毫無疑問,他一定熟讀舊約。更有意思的是,他父親的名字就是亞伯拉罕。舊約的亞伯對神沒有懷疑,而鮑勃迪倫心中的亞伯——可能是他的父親——則不斷質疑神的命令,這個亞伯並沒有完全忠誠。

最終上帝說要在61號公路上進行這場殺戮,如果亞伯遵照了上帝的話,那麼迪倫就會在這條公路上被父親殺死。

可以把61號公路理解為

人類的審判之地。在這裡,人需要經過考驗和抉擇,選擇相信自己還是相信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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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伯拉罕獻祭以撒的油畫

Well Georgia Sam he had a bloody nose

Georgia Sam有一個血紅的鼻子

Welfare Department they wouldn't give him no clothes

福利院不給他衣服穿

He asked poor Howard where can I go

他問可憐的Howard:"我現在可以去哪裡呢?"

Howard said there's only one place I know

Howard說:"我只知道一個這樣的地方."

Sam said tell me quick man I got to run

Sam說:"同志,快告訴我把,我得趕緊跑."

Ol' Howard just pointed with his gun

於是Howard用他的搶指著

And said that way down on Highway 61.

說:"61號高速公路."

第二章講了悽慘的Sam在Howard的威脅下奔向61號公路的故事。

Georgia Sam普遍被認為是指代Blind Willie McTell(盲人威利·麥克特爾),一位東海岸布魯斯黑人音樂家,他在唱片名上寫的藝名就是Georgia Sam。

十二絃藍調歌手Lead Belly寫過一首歌叫《Poor Howard》(可憐的霍華德),描述了一個喜歡在田地跳躍的白人男子,可以認為歌詞的Howard來自於這首歌。

一個被打的鼻青臉腫,連福利院都不願意再提供幫助的黑人,走投無路,同樣可憐的白人Howard卻沒有真心的幫助他,而是用槍威脅他奔向61號公路,這條路可能沒有盡頭。

種族對立的象徵意義彰顯無遺。

鮑勃迪倫《重訪61號公路》歌詞解讀——它為何成為了搖滾福音書

Lead Belly

Well Mack the Finger said to Louie the King

馬克對國王路易說:

I got forty red white and blue shoe strings

"我有四十根紅白藍相間的鞋帶

And a thousand telephones that don't ring

以及一千臺無法響鈴的電話,

Do you know where I can get rid of these things

你知道我在哪裡可以扔掉他們麼?

And Louie the King said let me think for a minute son

國王路易說:"孩子,讓我考慮一下."

And he said yes I think it can be easily done

然後他說:"這很容易解決,

Just take everything down to Highway 61.

你可以把這些東西扔在61號高速公路."

第三章講的是國際政治問題。

Louie the King是路易國王,很明顯是指法國,當時的法國總統是戴高樂。Mack the Finger很可能是暗指前英國首相哈羅德·麥克米倫,因為他曾有過一句名言——There might be 1 finger on the trigger, but there will be 15 fingers on the safety catch。

那麼紅白藍相間的鞋帶可能就是指代美國。

1963年,麥克米倫帶領英國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的要求被戴高樂所拒絕,原因就是戴高樂一直努力擺脫美國對法國乃至歐洲的控制,可是1962年英美卻達成了《拿騷協議》,美國答應給英國的潛艇提供核導彈。英美的這次聯盟觸怒了法國。

所以歌詞裡,路易國王讓馬克把無用的垃圾扔向61號公路。表明國家之間只有利益,誰都可能結盟,誰也都可能翻臉。美國對於英國來說,也是用後就丟棄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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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羅德·麥克米倫

Now the fifth daughter on the twelfth night

第五個女兒在第十二個夜晚

Told the first father that things weren't right

對他的第一個父親說:"事情似乎變得不對頭,

My complexion she said is much too white

我的膚色太白了."

He said come here and step into the light he says hmm you're right

他說:"過來,到光線下面來,嗯,這就對了.

Let me tell the second mother this has been done

讓我來告訴你的第二個媽媽這件事情解決了."

But the second mother was with the seventh son

但是第二個媽媽正和她的第七個兒子,

And they were both out on Highway 61.

他們都在61號高速公路.

第四章的故事比較荒誕,象徵的東西比較多樣,難以確定。

首先,歌詞寫法非常像舊約《以西結書》開頭的列舉描寫法,暗指這個故事可能又再次和舊約有關。生父和繼母可能暗指亞當與夏娃。

五、七和十二的數字也很值得玩味。在布魯斯音樂裡,每一個段落大部分都是12個小節。莎士比亞也創作過一部喜劇叫《Twelfth Night》,講述一對孿生兄妹在海難裡倖存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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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十二夜》舞臺劇照

Now the rovin' gambler he was very bored

流浪的賭徒現在很讓人煩惱

He was tryin' to create a next world war

他試圖觸發下一次世界大戰

He found a promoter who nearly fell off the floor

他找到了一個快要掉到地板上的發起人

He said I never engaged in this kind of thing before

他說:"我以前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

But yes I think it can be very easily done

但是,嗯,我想這事可以很容易搞定

We'll just put some bleachers out in the sun

我們只需在陽光下撒一些漂白粉,

And have it on Highway 61.

然後把它們弄到61號高速公路.

一個無聊的賭徒打算製造第三次世界大戰——最後一章又是來自於聖經的隱喻。

掀起世界大戰的人就是和上帝作對的撒旦,耶和華曾經和撒旦立下賭約,賭虔誠的信徒約伯不會背叛他。

撒旦要求通過各種試煉來進行測試,約伯在受盡苦難折磨後依然選擇信奉耶和華,讓撒旦輸掉了這場賭注,最終贏得了神給予的豐富回報。

61號公路就像約伯的經歷一樣,賭徒在陽光下撒下的漂白粉就是無窮的考驗和人生的各種意外,它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精神,而走這條路,必須堅定自己的理念。

鮑勃迪倫《重訪61號公路》歌詞解讀——它為何成為了搖滾福音書

受盡苦難的約伯

61號盡頭

《重訪61號公路》通過五章的故事撰寫,涵蓋了宗教、人種、國際關係和文學等重要內容,這張專輯也是迪倫從民歌歌手轉向搖滾歌手的代表作之一。

它有著迪倫作品常見的風格,隱喻和晦澀的邏輯以及難以描述的複雜情感,讓人聽罷可能無法準確說出歌詞意義,但又會有一種被啟迪的感覺。

專輯最後一首曲目是《荒蕪之街》(Desolation Row),長達11分鐘21秒,用了眾多的元素進行暗示,比如艾洛特、羅密歐、巴黎聖母院和撒瑪利亞人等,他表達了他心中最真實的美國,也許這條街就是61號高速公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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