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ing聽|30年前母女雙雙被拐 近百名志願者靠零碎記憶幫她回家

1982年出生的女孩吳琴(化名),在自己8歲的時候被拐離家,幾十年裡她始終忘不了疼愛自己的家人,忘不了家鄉的山山水水。當得知寶貝回家公益網站可以無償幫被拐孩子找家時,她嘗試到網站登記尋親。近百名網友和志願者,在網上,通過吳琴對自己家鄉零碎的記憶,對比方言,拼湊出了她家的模樣。

Qing聽|30年前母女雙雙被拐 近百名志願者靠零碎記憶幫她回家

跟著母親走親戚遇人販子 被賣到河北當童養媳

吳琴告訴志願者茹風,老家在“五營”,記得爸爸叫吳錦奎,外號疤拉眼子。媽媽叫吳鳳。依稀記得家裡有四個哥哥,大哥小名叫大收,是開磚瓦廠的,二哥小名叫二收,還有一個小名叫大秀的姐姐。爸爸和哥哥鼻子旁都有一個痦子,母親的太陽穴有燙傷。

她說自己對小時候的印象都是零零碎碎的,記得自己原本的家在平原,附近有條河,還有池塘,家裡有七八間大瓦房,沒有圍牆。在印象裡,她家鄉的老人穿著草鞋,頭上會纏著白布頭,下雨時候披著的是蓑衣。

吳琴回憶,小時候經常吃藕、荸薺、萵筍藕和大蝦,印象裡有小蔑莊、五營和牡丹這幾個地名,“我們小時候好像管上廁所叫尿水,管別人結婚的時候紅蓋頭叫喜帕,還記得家裡種水稻,有水牛,還養著雞鴨鵝,家裡還有一臺手扶拖拉機種地,排大便要排到缸裡,用來澆地。”

茹風認真仔細地把她說的一一記了下來,但是聽得雲裡霧裡。

吳琴說當年被拐,好像是因為爸爸和媽媽吵了架,媽媽帶她去姨姥姥家走親戚。她和母親在早上八九點從家裡出發坐蓬蓬摩托車大概十多分鐘到一個汽車站,到了汽車站大概乘了一個多小時到了一個比較大型的火車站。乘車時間記不清了,大概在下午兩點以後乘上的火車。

還記得到第二天早晨七八九點的時候火車要過黃河,“因為那個時候看到水很黃,就好奇地問媽媽這是什麼江,媽媽確定地說這是黃河。”她說,半小時後火車駛過了黃河,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到了一個小型火車站,在火車站碰到了一個男人。

她回憶,母親和那個人說了一些話後,就拉著她跟著那個人住進了旅店。第二天,男人把她和媽媽帶回了老家,母子倆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蓬蓬摩托車到了山東汶上縣青花鄉的一個村子,在村裡大家都喊他吳德龍(音譯)。

那個時候,吳琴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人販子,那時正巧趕上中秋節,還在他家裡過了箇中秋節。

吳琴回憶,當時在吳德龍家住了幾天後,這個人說要帶她去趕集,她就被從母親身邊帶走了,之後又輾轉了幾個地方。

第一站到了東北的一個地方,當時和買家好像沒有談成,吳德龍就又帶著吳琴乘火車去了哈爾濱,但還是沒有賣出去。

最後八月二十日,到了河北新樂,吳琴說自己終於被成功賣出去了,人販子告訴自己養母,說他家在山東汶上青花,如果有事情,還可以聯繫他。

“說是養母,其實當初她買我回去是當做童養媳。”吳琴說,養母家中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當家的兒子比她大6歲,好吃懶做,兩個人之間並沒有感情。

等吳琴到了18歲,養母便強迫她和兒子完婚。之後因為實在受不了這個不愛的男人,她選擇鼓起勇氣,離婚。之後她遇到了自己的真愛,和現在的丈夫結了婚。

“我找家這個想法,其實以前從來沒想過,還是我愛人鼓勵我的。”吳琴說。

寶貝回家幾名志願者在寶貝回家網站進行信息查詢和對比,從姓名到地點查了多遍,既沒有發現疑似信息也沒找到疑似家人。其他志願者也跟帖提供信息,一一查詢,但均未果。

Qing聽|30年前母女雙雙被拐 近百名志願者靠零碎記憶幫她回家

家鄉疑似地定在魯西南

近百名網友、志願者在線對比方言

2019年12月末,吳琴又通過抖音,找到了寶貝回家志願者劉先生的抖音號,希望他能幫自己回家。向他訴說自己被拐30年的思鄉之情,劉大哥讓她拍攝一個視頻,詳細地說一下自己的情況,然後幫她在自己抖音上傳播,並找來一些志願者幫忙,希望能收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2020年3月初,通過志願者崇明康健發現評論區裡,大家在討論吳琴的家很像江蘇某個地方,但她覺得應該從黃河為切入點,以山東省汶上縣拐入地為圓心,從吳琴被拐路程、時間來推出她老家的大概範圍。

因為吳琴已經不記得她行程的時間,崇明康健認為,魯西南部分地區符合種水稻、家住平原、家裡種牡丹花、經常吃藕、吃蝦等帖子裡描述的特徵。所以吳琴的家應該在山東汶上附近魯西南地區。

崇明康健找了一位家住山東鄒城的孤兒徐建軍,向他問詢一些關於魯西南地區的地貌、風俗、當地飲食習慣的問題,發現和吳琴記憶中有很多相似點。

崇明康健找到劉大哥和茹風,為了得到更準確的信息,又聯繫到了吳琴。

崇明康健:從家向遠處望去能不能看到小山,家附近是不是有很多河流?

吳琴說,在家出了平底和水稻,家門前的花壇裡還種了很多的牡丹花,她一邊回憶一邊說,好像家門前遠處有崗子,家後面好像也有崗子,附近有很多河流,經常有人用棒槌在河邊敲打著洗衣服。

崇明康健:在老家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媽是怎麼叫的?老家的方言嗎?

吳琴對於這些記不得太多了,只記得舅舅舅媽叫舅父舅母或舅爸舅媽,“方言之類的我幾乎都已經忘記了。只記得自行車叫單車,吃白米飯、喝粥叫吃乾飯、喝稀飯。小便叫尿水,大便叫惡屎(諧音),鞋子叫孩子。”

這時崇明康健心裡對吳琴老家的大致範圍已經有了方向,“魯西南管舅媽叫妗子,她的家應該不在魯西南,而是老京滬鐵路沿線。”她認為,如果不是徐州、宿州、固鎮、蚌埠、鳳陽、明光、滁州這幾個火車站附近的孩子,最可能是蚌埠站、滁州站附近的孩子。

崇明康健之後來到寶貝回家江蘇群,“舅媽在徐州叫妗子。”“宿州、固鎮那一帶也是叫妗子,但徐州、宿州、固鎮也沒有種植水稻。”幾十名志願者經過討論,果斷排除了徐州站、宿州站、固鎮站的可能。

現在就剩下安徽的蚌埠、鳳陽、明光、滁州火車站了。志願者又開始排除,稱明光、懷遠和鳳陽自行車叫單車,其中鳳陽去滁州火車站也是用時一個多小時,和吳琴印象中大致一樣。

崇明康健找到曾經幫助過的一個鳳陽家庭,家裡的孩子告訴她,鳳陽基本都平原地帶,那裡一大特色就是,八九十年代的手扶拖拉機,也有不少崗子。“吃乾飯、喝稀飯、尿水都是鳳陽的方言。但是自行車叫腳踏車,鞋子好像也不說成孩子。這兩個不符合。”

崇明康健有找到志願者茹風,建議她找網站管理員嬌申請一下吳琴記得的父母名字的查詢,建議在安徽滁州、蚌埠兩個地方找。

幾天過去了,沒有得到網站的反饋,那就說明孩子記得的這些名字可能有誤,或者父母早就去世而無法查詢得到。

無奈之下,2020年3月13日,崇明康健根據吳琴記憶中家裡父母的名字和家裡的大概情況登記在了網站上,推送到蚌埠。

帖子發出半小時後吳琴尋家變成了蚌埠頭條十大熱門帖子,一位叫跋涉山河的網友評論說,蚌埠市懷遠縣榴城鎮有個村莊叫聶莊,我們這裡土話叫“mie 莊”,喝稀飯叫“che乾飯”,小便叫“niaosei”……除了鞋子不叫孩子,自行車不叫單車外,吳琴記憶中的方言和當地很像。

離家30年遊子回家 得知母親被拐後離世

隨後,崇明康健在百度地圖找到了聶莊,屬於魏郢村。她馬上找到安徽志願者,讓對方幫忙查詢一下榴城鎮鎮政府電話。

在打電話給鎮裡幹部說明原因後,她要到了魏郢村書記的電話。書記說他們村裡有一個老人叫武錦奎,不姓吳,家裡孩子很多,好像在山東有親戚。

“不管武還是吳,幫我們核實一下。”崇明康健開始琢磨,魏郢村會不會就是吳琴嘴裡一直唸叨的五營呢?當地志願者同時到兩個叫五營的地方進行走訪。

一個小時以後書記打來電話說,聶莊武錦奎家的確在1989年左右丟失過一個女兒,包括體貌特徵,所有的情況都能和吳琴所說的對得上。書記說當時吳琴的外婆家就住在魏郢村,估計就是她嘴裡唸叨的五營。

“沒想到我們居然真的找到了她的家。”接下來崇明康健開始準備DNA比對,但80多歲的武金奎一直在住院,老人的家人說父親在近期輸過人家的血。

所以決定吳琴和家裡的姐姐大秀做親緣鑑定,崇明康健幫助家人在網站做了登記。寶貝回家尋子網的4名志願者和管理員馬上安排採血事宜。

經過多方協調。2020年4月9日四川基因格司法鑑定中心傳來好消息。吳琴和大秀是生物學上的全同胞姐妹。

比中的消息告知雙方後,吳琴和自己的丈夫馬上就回到了原本的家中,全家40多名親戚到村口迎接她,擺酒席、放鞭炮。

Qing聽|30年前母女雙雙被拐 近百名志願者靠零碎記憶幫她回家

一家人時隔30年再見面,吳琴將臉埋在大哥的懷裡痛哭,哭訴著這些年自己被拐後的遭遇。

她的大姐夫說,之前家人們曾經多次找過吳琴,幾年前甚至找到了山東的人販子,跑到對方家中,才得知岳母之後被人販子自己留下當了老婆,如今已經去世了。

他說,這次妹妹和妹夫回來,病重的老父親身體甚至有了好轉。“我代表全家四十多口人向寶貝回家所有的志願者和好心人說聲謝謝,正因為有你們的無私奉獻才能讓80多歲病重的老父親在三十年後找回女兒武曉琴。”

吳琴說,現在她和愛人開了一個小賣店,雖然生意不好,但還能堅持,也相信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雖然離家鄉很遠,但是她會常回去盡孝。

崇明康健告訴北青報記者,吳琴的故事中有很多奇怪的點,比如被拐地和她的家不需要過黃河,她們到底走的哪條線路?路線和位置有很多不明朗的地方……“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回家了,找到了失散已久的親人。”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文/王浩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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