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作欣二被忽悠拍《蒲田進行曲》成經典 風間杜夫曾演情色今翻身

深作欣二被忽悠拍《蒲田進行曲》成經典  風間杜夫曾演情色今翻身

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日本藍光版封套

“蒲田進行曲”是蒲田時期松竹的社歌,原曲為1925年美國歌劇《流浪者之王》(1930年被派拉蒙拍成電影)裡的《Song of the Vagabonds》,1929年,曲子重新賦詞後被作為松竹電影《父親與那個孩子》的主題歌。當時松竹使用的是蒲田攝影所(位於京都浜東北線的蒲田站東口),因被稱為蒲田松竹(1920—1936),1936年,攝影所遷向神奈川縣大船後,被稱為大船松竹。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美其名日,是對黃金年代松竹的禮讚。

電影《蒲田進行曲》的構思非常巧妙,生動地展示了電影攝製過程的各主要環節,揭示了電影創作中的一些規律性的東西,既令人捧腹,又引人沉思。通過表現銀四郎(風間杜夫飾)與安次(平田滿飾)之間的“特殊友情”及由此生髮的故事,對所謂的“人道主義”進行了善意的嘲諷。小夏的扮演者松坂慶子以其細膩入微的表演獲得了觀眾的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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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拍攝現場,導演深作欣二給女主演松坂慶子講戲

影片曾獲1982年《電影旬報》十佳獎第一名,第37屆每日電影競賽大獎、導演獎、女主角獎、美術獎,第6屆日本電影藝術協會獎電影作品獎、男女主角獎,男配角獎、導演獎、音樂獎及日本文化廳優秀影片獎,被評為20世紀80年代日本最佳影片第26名。

在電影《柳生家族的陰謀/柳生一族の陰謀》(1978)打醬油的製作人角川春樹相中深作欣二,忽悠深作欣二拍輕喜劇文藝小調的《蒲田進行曲》,深作欣二一開始還忸怩,不料被忽悠的《蒲田進行曲》至今被奉為經典。箇中緣由,一方面是日本製片廠消失殆盡的現在,伴隨著大鍋飯生活的那段日本電影黃金時期令人懷念唏噓,另一方面,俗辣辣的男歡女愛、兄弟情誼是永恆的電影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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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的攝影臺本

當年,角川春樹把《蒲田進行曲》企劃書遞交給東映社長岡田茂,被岡田茂白眼拒絕,角川春樹才轉向與松竹合作。松竹不是沒有糾結過,拍自己的公司,卻用別人家的院子一一在東映的京都攝影所拍攝,還請別人家的手下一一深作欣二是東映出身,可誰叫古裝劍戟片王國非東映莫屬、深作欣二是20世紀80年代角川春樹最寵溺的商業片導演。

但松竹的導演們對一個東映出身的傢伙拍松竹紀念電影,紛紛拍磚鄙視,野村芳太郎4年後製作了松竹大船攝影所五十週年紀念作《電影天地/キネマの天地》(1986),請來正宗的松竹導演山田洋次,以示覆仇。但蒲田松竹攝影師厚田雄春,在採訪集《小津安二郎的故事》裡稱,無論《蒲田進行曲》,還是《電影天地》,都沒有拍出松竹蒲田攝影所的氛圍。可以理解,深作欣二對松竹真沒多深厚的感情,他拍的與其說是“《蒲田進行曲》”,不如說是“電影人進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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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劇照

影片將那個電影黃金期的製片廠裡,以明星為中心的拍片生活,拍得生龍活虎,明星吃醋、泡妞、鬥戲,龍套辛酸、搞笑、扮醜,還有千葉真一、真田廣之、志穗美悅子這樣的20世紀80年代動作明星(都是深作欣二麾下的),真刀真槍地演示拍攝過程,十分過癮。

前兩位無人不知,至於志穗美悅子,也是當時頭角崢嶸的動作女星之一,主演過李小龍風格的《女必殺拳》系列,可惜百覓不得,不過單看她在《蒲田進行曲》中的利落拳腳,已經無愧為千葉真一門下高徒了。

劇本編得通俗易懂,暢快淋漓,臺詞市井味濃厚、朗朗上口,“搗漿糊一樣的性格”、“角色和女人都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搶喲”……幾位舞臺劇演員表演略顯誇張,卻極富感染力,情緒調動上佳,令人任由被帶著大喜大悲。整齣戲渾然一體,雅俗共賞。《蒲田進行曲》此後成為被反覆演繹的經典樣板戲——原小說在1982年獲直木獎外,還有多個舞臺劇版本,更是被寶塚熱演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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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日本《週刊明星》雜誌於1982年12月9號出版的這期,專門介紹了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中三位令人又哭又笑的主演,圖依左為:平田滿、松坂慶子和風間杜夫

跑龍套的,在日本叫大部屋俳優,由龍套演員化裝準備共享一個大房間而得名。龍套演員一般都要服侍一個當紅明星,明星越紅,接戲越多,他們的活兒也越多,換句話說,一個明星養了一群龍套演員。《蒲田進行曲》銀四郎和安次就是這樣的關係。沉默樸實的安次,憧憬帥得冒泡銀四郎,對衣食父母般的他感恩不已,為他可以捨棄金錢、名譽甚至性命。

銀四郎弄大過氣女演員小夏的肚子,安次為其善後,娶她為妻;為賺奶粉錢,安次接各種高難度打戲、摔戲;待與小夏慢慢培養出感情後,又為了讓銀四郎事業死灰復燃,舍家冒死滾臺階。多年後周星馳的《喜劇之王》(1999)有多少是對《蒲田進行曲》的借鑑,就仁者見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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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1982年日本電影旬報10月下旬號在其中例行公事的介紹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影片大火後,甚是懊惱;當知道導演選用原班人馬去上海拍攝《上海浮生記/上海バンスキング》(1984)後,馬上精心準備於1984年10月下旬號選《上海浮生記》劇照作為雜誌封面,並在當期內做了長篇大幅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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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電影旬報1984年10月下旬號封面

戲中套上戲中戲並不少見,《蒲田進行曲》裡的三人關係、所謂愛情也可喧鬧得近乎折騰,過氣明星和跑龍套的都特別難以叫人喜歡。不過感情的亮化倒是應了片頭告訴人們的電影製片廠如何把“虛假的愛變成真正的愛”,反過來,楚楚可憐的小夏則被當成日本女性的典型化身。

日本實在是個奇怪的民族,《蒲田進行曲》中銀四郎和安次的關係,按照中國人樸實的觀念實在是難以理解。放在日本這民族的語境中,反倒是自然而然的。好比日本的AV片中,一定是有負責“炫技”的主演,也一定是有負責造勢的“汁男”,銀四郎是主演,安次則是哪些個“汁男”中的一個。只不過,這個“汁男”幸運的得到了一個特寫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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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日本版海報

安次這個小人物,其貌不揚,唯唯諾諾,卻被塑造得有血有肉。他並不是不懂世故人情和利害關係,從與小夏返鄉看老母那場戲來看,他就像個有錢的鄉紳子弟,卻在製片廠做著死跑龍套的,一條賤命,反覆糟蹋,無人疼惜。而最後一場爆發戲,將他之前有所隱瞞的心理戲,揮灑出來,龍套也是人,也是男人啊,更何況人家有可能還是個隱形的鄉紳二代。

在滾臺階前,他才被劇組像明星一樣對待。安次也趁著張揚任性,享受著眾星拱月、被點頭哈腰的舒服。曾有日本影評人把這段解讀為:飄飄欲仙之後卻是屈辱的極致行為,是權威主義的諷刺。這就有過度解讀的意思了,這段倒是把安次拍得像正常人,小人物的形象更加豐滿。

影片中那場滾樓梯的情節出自1958年東映版新選組的真人真事。安次的原型是東映龍套演員汐路章,買保險的情節也出自汐路章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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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在臺灣上映時當地報紙刊登的該片廣告

東映社長岡田茂拒絕角川春樹的時候說,肯定不賣錢,結果電影大賣17億6千萬日元,再次證明了角川春樹的眼界和深作欣二的神力。事實上這部戲三個主角中,“安次”平田滿和“銀四郎”風間杜夫彼時都是無名小卒,兩人以此成名。

風間杜夫演的銀四郎倒是英俊,但太壞了,太痛苦了,還神經兮兮的,很難獲得20世紀80年代女性的好感。另一個男主角是平田滿演的安次,醜、窩囊、善良,關鍵時候還有一股子發狠的勁,這當然只是一個讚美對象,而不是夢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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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中的小夏由松坂慶子飾演。

片中最大的明星是松竹頭牌美女松坂慶子(讓驚為天人的一姐演過氣女演員其實挺彆扭,還好野村芳太郎讓《電影天地》恢復了她當家花旦的身份),那露點戲分明就是為賣錢專門安排的,還有小夏跪著擦地板,短短的浴衣仿如超短裙一般,鏡頭慢慢往她的身後拉,裸露的大腿和黑色的底褲——在前一年《水手服與機關槍/セーラー服と機関銃》(1981)裡,角川春樹還讓藥師丸博子著小短褲翹著屁屁在地上爬來爬去,這就是角川春樹!

《蒲田進行曲》是深作欣二的代表作,標誌他從此可稱為文藝片巨匠。深作欣二拿來緬懷電影黃金時代製片廠的喧騰,讚美小人物真情相依的可貴,風格上呈現歡鬧、明媚的特點。深作欣二導演的拍攝工作一向以“深夜作業組”著稱,意即他總是不眠不休地工作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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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國內的電影雜誌闢出大篇幅彩頁來介紹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

對於這一點,松坂慶子回憶起來還是連呼吃不消,她表示:“我們總是日以繼夜地在拍攝《蒲田進行曲》,經常整夜整夜地工作,最恐怖的是當時正值盛夏,那種情況可想而知了。不過,雖然非常辛苦,但回過頭看看已經出來的《蒲田進行曲》,卻又覺得一切都值得了,我特別喜歡只有背影的那一場,那組鏡頭實在是太棒了!”

《蒲田進行曲》原劇作家——辭世的塚公平曾說,“搞戲劇,沒有什麼比落幕更難了”。《蒲田進行曲》結尾處,安產的小夏和死裡逃生的安次團聚,兩人哭著笑著,一把扯掉幕布,電影幕後人員一起上臺。這實質是禮拜片場作業、電影事業的儀式,從宏觀結構上將電影的製作流程儀式化了。若能想起影片開頭畫外音說的“拍電影的魔法是,什麼都有可能,白天變成黑夜,虛假的愛變成真正的愛”,這出假戲真做就是如此有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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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風間杜夫早期演過不少三級片,這是他曾主演的電影《午夜妖精/真夜中の妖精》(1973)DVD封套

風間杜夫憑此片引人注目之前恰恰也是一部成長辛酸史:1971年,進入緋優座培訓所;次年,開始在日活公司拍攝一些色情片以此養活自己。直到1981年,與田中裕子合演熊井啟執導的《火紅的第五樂章/日本フィルハーモニー物語 炎の第五楽章》,獲得好評。1983年,與松坂慶子、平田滿共同主演深作欣二的名作《蒲田進行曲》,此片獲得極大的成功,並憑藉片中阿銀一角,獲得當年日本電影學院最佳男主角獎和藍綬帶獎最佳男配角獎。1984年,憑藉五社英雄導演的《陽暉樓/陽暉樓》獲得第七屆日本電影學院最佳男配角獎。

在東方,悲喜劇題材的電影,大概也就是日本拍得最好。這跟他們的民族特點是一致的:悲喜交集,這是個習慣將悲與喜混合在一起一併飲下的民族。在這類電影中的佳作,就有《蒲田進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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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原聲黑膠大碟封套

20世紀80年代到90初期是中國和日本關係的蜜月期,帶有政治意味的合拍興起,大量日本電影被引進並加以配音,比如《蒲田進行曲》就是由上海電影製片廠配音。

當年的《蒲田進行曲》或許是被當成搞笑喜劇來看,要看到背後蒲田製片廠的一層含義估計遠不如現在條件這麼便利。

那時候文化飢渴是普遍現象,什麼電影被抓來都是好片(現在要再放幾遍估計也沒人看)——尤其是越來越被批判的電影院配音片,只能永遠處於過去時並慢慢退出歷史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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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蒲田進行曲/蒲田行進曲》(1982)美國DVD版封套

今日看《蒲田進行曲》,當然已經不止是重溫20世紀80年代的歡樂那麼簡單,深作欣二在其中對於動作場面的把握,影片對劍戟片幕後攝製人員人生甘苦的披露,以及畫裡畫外的諸多故事,足以讓人對這部溫馨的80年代喜劇片重新生出一絲感慨,產生新的領悟。

觀看《蒲田進行曲》的過程,是一代影迷成長的過程,是時代變遷的過程,或許,也正是年華老去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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