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微神》|從初戀女神的隕落談女性的完整性


老舍《微神》|從初戀女神的隕落談女性的完整性


01

一段悽美的初戀故事,用一雙綠色的小拖鞋貫穿了始終。

17歲那年,青春萌動,我走進了被海棠花掩映的小院,與她面對面坐著。我初戀的美好,便定格在了那個瞬間。

後來我做了校長,她則在另一所民辦小學當老師。再後來我去了南洋,回國後四處打聽她的消息。

當年的那個院子早已變賣,她的消息卻令我刺痛:她成了暗娼。但在我心中,她還是那個17歲,梳著幽黑長辮的妙齡少女。

我終於找到了她,臉上雖塗著厚厚的一層粉,也難掩歲月的痕跡。她嫻熟地在我面前吞雲吐霧,不願與我交心。

我仍然忘不了她,找人上門向她提親。

媒人回話說,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一陣狂笑。

我仍然不死心,上門去找了她四次,她好像躲著我。

第四次,我終於見著了她,躺在一副薄薄的棺材裡。聽說是打胎死的。

02

她死後,我與她有了一次真正意義的對話。揭開了她身上的謎團。

在我離開這裡去南洋的第一年,她母親去世了。後來家道中落,父親又染上了毒癮。

為生活所迫,她嫁給了一個富家公子。但在她的心中,卻努力為我保留著一片淨土。

富家公子從她悵然若失的愁容中,感覺她並不愛他,開始對她起了疑心。

雖然沒有抓到任何把柄,但對她也越來越厭煩,直至辱罵,拳打腳踢。她被攆出了家門。在那個冬天的雨夜,穿著薄衫,連件外套都沒來得及帶走。


沒有家,女人還有什麼活路?身體。女人既可以享受肉體,又可以用肉體來換取生活。她拿錢供養著父親,供養著自己的脂粉。

只有今天,沒有明天。

年老色衰後,她的生活已經沒有選擇。她越來越墜向那個無底的黑暗。


老舍《微神》|從初戀女神的隕落談女性的完整性


03

讀完老舍短篇小說《微神》,兩張面孔不斷在我的面前晃動。

那個明眸皓齒,梳著黝黑長辮,穿著小綠拖鞋的17歲少女,在海棠花的掩映下,粉紅的臉龐,深深的酒窩,明媚的笑容,印刻在了我的心中。

初戀是如此美好,卻又如此殘酷。因為愛上一個人,需要勇氣。

多年後,那張已經墜入風塵的臉刻滿了滄桑,多厚的脂粉也無法掩蓋。

那個手上叼著煙,翹著二郎腿,吞雲吐霧的風塵女子,除了用大笑掩抑內心的悲哀,再沒有了別的表情。

我甚至有些恨他為什麼不能再勇敢一點?在走進她家院子的那個夏天,可以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一吻,或者牽起她嫩白的小手,給她一個虛妄的承諾。

我想在那一瞬間,其實他們是有承諾的。因為他們彼此都住進了對方的心裡。

在她成為暗娼後,作為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仍然上門提親。

她心裡明白,他愛的只是17歲那個純真的少女。她不想夢境被擊得粉碎,那其實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其實是無法拯救她的,即便與她結婚。因為,他要的是她的過去,而他們也永遠無法回到從前。

04

在《微神》中,老舍似乎用他的悲憫之心道出了那個時代女性的宿命:幸運的可以嫁個好丈夫,嫁個好人家,不幸的只能幹著皮肉生意了此殘生。女人幾乎沒有第三條出路。

可是,明明她曾經當過小學教員,是可以自食其力的啊?

其實,即便是倡導女性獨立的今天,我們仍然能看到這類女性的影子。除了社會環境,這或許是文化給女性戴上的枷鎖。

女性必須做出犧牲。父親染上毒癮,女兒就是把自己賣了也要救父親。而在現代家庭中,女人也往往充當了犧牲者。女人為了丈夫的事業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追求,為了孩子的成長不得不犧牲自己的理想,轉而又會把所有的期待放在丈夫或者孩子身上。

女性是無價值的。女人像一個物品,在成年後,從父母家轉送到了丈夫家,而父母則可以獲得一筆豐厚的聘禮,這跟買賣一件物品有什麼兩樣?女人如衣裳,在丈夫的眼中,女人不過是一個生育的工具,而女性從生到死都毫無價值。她的價值是建立在男人或者生育的男孩之上的。

女性是無慾望的。女人不能為自己的慾望而存在,因為她是生來是為他人做嫁衣的。在現代,很多女性不允許自己有性快感,不能享受生活,她必須要像牛一樣不停地工作,而驅動她的是被他人承認、被認可、被重視的需要,而這些,都不是她真正的滿足自我的內在慾望。


老舍《微神》|從初戀女神的隕落談女性的完整性


05

女神似乎是現代社會中給予女性的很高的評價,如果讓你選擇,你是更願意成為女神還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也就是在神和人之間,你更願意成為誰?

一個能夠自我陪伴、自我滿足、自我愉悅的女性,她身上集合了女性、妻性與母性這三性, 我想,這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

這裡所提到的妻性與母性,並非是一個社會角色的概念,就像在英國心理學家溫尼科特這個男人的身上,我們仍然可以看見他的母性一樣,那是一種讓人感受到溫暖、被關懷、被照顧的氣質。同樣,妻性可以是一種成為親密伴侶的能力,或者擁有愛人與被愛的能力。

社會在進步,越來越多的女性在適應多元的社會中脫穎而出。

她們可以單身,但不缺乏愛情,她們可以沒有家庭,卻擁有孩子。無論是否有完滿的家庭,女人都可以塑造自己的完整性,前提是從被限定、被禁錮的文化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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