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慶醫科大學附屬永川醫院 張爽
故事開始於2019年年初。那是一位51歲的男性患者，入院時非常痛苦，額頭、頸下有些許汗珠，口唇紫紺，用力地呼吸著。患者的妻子是一個瘦小的中年女人，粗糙的雙手緊緊攥著入院證，手足無措地在ICU門前張望。看到我們，她急切地問：醫生，他怎麼樣了？
我說：放心，我們會全力救治！
我詢問了病史，患者在10天前著涼後開始乾咳、流涕，7天前開始呼吸困難，1天前發燒，痰中帶血。於外院行CT檢查，考慮重症肺炎。入院時，患者的氧合已經非常差，呼吸急促，雙肺呼吸音低，有水泡音，血象淋巴細胞下降，感染指標升高，沒有出現其他器官功能的損害。胸部CT可見，患者雙肺多發散在片狀模糊影，考慮重症肺炎，ARDS，且病毒感染可能性大。
無創機械通氣，口服奧司他韋，靜點哌拉西林唑巴坦……但3個小時後，患者氧合卻進一步下降，我再次找到他的妻子，表示需要儘快氣管插管。
好 我們插管
她望著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好，我們插管。”
沒想到，患者知道要插管後更加煩躁了，反覆說：我沒錢，我不治了！我要回家！
我知道，自己可以要求護士綁好約束帶，配好鎮靜藥，推下去，插上管，接上呼吸機，這樣大家都輕鬆。但我不能，更不想。患者是在擔心加重家庭的負擔，他害怕，所以他拒絕。
你活著 這個家才完整
我拉著患者的手，安撫他、鼓勵他。我對他說：如果我是你的女兒，我希望你活著。你活著，這個家才完整。
插管兩小時後，血氣再評估已經有所好轉。兩天後，外檢結果顯示，是甲型H1N1流感感染的重症肺炎。
每天下午探視，患者瘦弱的妻子都會安安靜靜地陪在床旁。有時打一盆水給患者擦臉，有時幫患者修剪一下新長出來的胡茬，或只是拉著患者的手，望著他。她一定有千言萬語無處傾訴。於是，我除了與她交流病情外，也會陪她聊一聊心事，談一談生活。後來，每次見到她，我都會叫一聲：“楊阿姨”。
拔了管 咱就回家
患者入院第10天，我們複查了CT，患者的炎症明顯吸收。第11天拔管，序貫無創呼吸機。拔管前，患者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回家。我知道，他又在擔心錢，也在想念家人。我拉著他的手說：“叔叔，阿姨每天都來看您，好了，拔了管，咱就回家！”
患者聽後，又寫了一個字：謝。
3月2日，患者要出院回家了。那一天，楊阿姨推著輪椅上的叔叔，和病房裡的每一位醫生，每一位護士，每一位護工都說了一句，謝謝。
長大後 讓她成為你
患者（上圖）康復後，他的妻子給張爽發來了外孫女的照片（下圖），說：希望她長大後能成為一名醫生。
幾個月後，我收到了楊阿姨的一條短信，是患者剛剛出生的外孫女的照片。她說，希望她長大後也能成為一名醫生。
我的老師曾對我說，要始終用感恩的心對待每位患者，他們將自己的性命交付於你手中，從來都不是你幫他們，而是他們在幫你。幫你成長，幫你強大。
作為醫者，我們應當用醫學戰勝病魔，更應幫助患者和家屬戰勝恐懼的心魔，讓他們有勇氣，更有力量。與魔共“舞”，我們一直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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