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的信任寵遇，換來的是蘇綽的自警自省。他儉樸淡泊，家無餘財，待人寬而律己嚴時值喪亂，他一心以平定天下為己任，廣泛訪求並提拔了大量賢能英才，共同治國求強。
不幸的是，蘇綽由於夜以繼日操勞國事，積勞成疾，在546年不治而卒。宇文泰聽說之後，深為痛惜。蘇綽歸葬武功縣時，宇文泰只用一輛白色布質的車子裝載棺槨，和公卿們步行送到同州城門外。宇文泰親自在靈車後以酒澆地，含淚說道：蘇尚書平生行事，他的妻子、孩子、兄弟們有不知道的，我都知道。只有你懂得我的心，我瞭解你的心。正準備共同平定天下，不幸竟舍我而去，有什麼辦法！發自腑肺的心聲，聲聲是淚；痛徹心扉的語句，句句含悲。宇文泰說到此處，情不自已，放聲痛哭，酒杯也從手裡掉下去。
讀到此處，令人墮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動情處。亂世之中，欲成大業，非有奇才股肱不可。但奇才難得、股肱難遇。閱之於冊 ，是年以上，唯有太公、管仲、李悝、商鞅、孔明、蘇綽數人而已。數代中才有一人，而宇文泰作為有為之主，遇其能用之人，幸甚至哉。然天不假年，創業未半而謀臣中道崩殂，不幸之極。我相信此時的宇文泰是真的傷心欲絕，以至忘記了場合、身份。這絕不是假仁假義、收買人心的一套表演，也不僅僅是作為主公對部下病逝的哀悼，更多的是對知心朋友壯志未酬、英年早逝發自內心的痛惜。那種唯有你知我知、現在對誰而言的痛苦，早已超越君臣上下的禮節，成為南北朝的鐘俞之誼，印照千秋、永垂史冊。
《通鑑》這一卷，我看到了高歡與斛律金共唱敕勤歌的英雄暮年，也看到宇文泰痛失知心良友的真情流露。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事件的巧合、歷史的書寫、人性的悲歡，總是在灰暗中給人以希望，在無情中寄託著深情。也許，這就是讀歷史能讓我們不斷向前進的原因吧。
分享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