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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份子
辦公室裡的暖氣熱的有些悶，桌上的茶已沏了很久，仍嫋嫋飄著陣陣紫陽紅茶的香氣。樓下街道上，行人來去匆匆，車輛川流不息，彷彿所有的人都有著忙不完的事。
“昨日一去不復回，開心比什麼都貴……”正做著報表，手機突然響了。為圖與電視劇《一僕二主》張嘉譯一樣的好運，特意把鈴聲換成《朋友的酒》。
“你好，圓通，快遞到了，在大門口。”電話裡快遞員的聲音有些生硬。可能是老婆買的化妝品。“好的，請稍等，馬上來。”夫人的事不敢怠慢，於是急忙起身走出辦公室。
樓梯拐角是個衛生間，憋了一上午都沒挪地方，便轉身走了進去。剛提拔的年輕副主任小王迎面出來，問道：
“表咋樣了，上午要報出。”
語調沉穩、表情平淡，目光充滿自信，青春的臉龐上掛著一絲傲氣，眉宇間透著些許掩飾不住的喜悅。據說是90後。現在的年輕人咋都這樣，連個稱呼都沒有、冒搭腔。少年得志顯輕狂啊！
“正在做，應該誤不了。”搖搖頭，支應著過去了。
洗手池上鏡子裡的我，剛過知天命的年齡，臉上皮膚就已見鬆弛，花白的頭髮似乎又少了許多，天頂處依稀可見頭皮；額上和眼角的皺紋也比往日更加明顯了。可能是長期熬夜的緣故，面容和眼瞼顯得略微有些浮腫憔悴。歲月不饒人那。
辦公樓外，陽光格外溫暖，剛修剪的冬青錯落有致，花壇裡的花爭奇鬥豔，路邊的桂樹與喬灌綠葉相互映襯，讓冬日憑添幾分生命的氣息。
取了快遞，徑直朝辦公室走去。
“咔、咔、咔……”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伴著凝脂的芳香由遠而近，是辦公室秘書小劉。手裡捏著一張紅色的彩頁紙，臉上掛著喜悅的微笑。
小劉和我住一個小區，經常見面，相對較熟。她身材高挑、體態輕盈、皮膚白皙，披肩長髮乖巧俏麗，藏藍色的工裝外套著件白色的羽絨外套更顯婀娜。這個小姑娘可不簡單，是名牌大學學中文的研究生。去年下大雪，她在小區院子裡滑倒，正好路過扶了一把，對我心存感激。
“劉秘書，神采飛揚的樣子，有啥喜事吧？”
“呵呵，我哪有喜事啊，是咱們秦總。”
“秦總？”
“對啊，秦總結婚，啊不，是秦總的女兒結婚。”
“份子在誰那兒？我也搭一個。”
“嗯——，秦總給了個名單，好像沒有你。”
剎那間，空氣似乎凝固，思維也變得僵滯，顏面全無。
不知是失落、沮喪還是懊惱，內心一陣酸楚。太陽不知什麼時候鑽進了雲裡，周圍變得一片灰暗。一陣風吹來，捲起地上枯黃的樹葉瑟瑟作響，好冷啊。突然想起，唐代孟浩然《歲暮歸南山》裡的詩句：“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不覺眼角有些溼潤。唉，老啦不中用了！
“噢，是這樣啊。”我囁嚅著嘀咕了一聲。
小劉見我有些尷尬，忙說：“這也沒啥，只要心到就有了。”手機響了，她邊接電話邊揮著手說：“那邊有人等著，先走了啊，拜拜！”
回到辦公室，莫名的惆悵湧上心頭。面對桌上的電腦，感覺“古來萬事東流水，人生到老一場空”，世態炎涼、何必認真。於是，一改往日嚴謹細緻的習慣，匆匆做完報表，按下發送鍵。
一連幾天，下班後都不願出門。
這天，吃過晚飯，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想到辛辛苦苦打拼十幾年，想到為公司白加黑、五加二，想到秦總女兒婚禮熱鬧的場面……內心不覺有些鬱悶，於是關掉電視準備睡覺。電話響了也懶得去管。
“人生幾十年總會有風雨來陪，瀟瀟灑灑赴會今不醉不歸，往事後不後悔慢慢去體會……”手機鈴聲吵得心煩。
“誰啊？”
“我是秦康”
是秦總，可能是報表有問題。我出手的東西，小王主任出於信任從來不看，直接報公司領導，莫非報表哪裡出錯了？不過也無所謂，精心精意又能如何。反正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錯就錯了又能拿我怎樣？這樣想，心裡反倒豁達了，做好了挨訓、捱罵的準備。
“哦，秦總。”
“是這樣，明天是小女的婚禮，特意邀請你參加。”
他頓了頓，又加重語氣說道：
“你們幾個老同志，我必須親自邀請。不過有一點，可不收禮喲！剛才給辦公室又強調了一遍，不許收份子。呵呵，沒問題吧。”
“啊，啊，沒問題，一定，一定——”
掛斷電話，感覺自己真的老了，老的連心眼都變小了。突然後悔，連一句道喜的話都忘了說。客廳裡擺放的長壽花和蟹爪蘭，花瓣紅的是那樣的絢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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