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溪筆談》看蘇軾與沈括的友誼

從《夢溪筆談》看蘇軾與沈括的友誼

——《沈括沒有陷害蘇軾》續篇

我不相信沈括會陷害蘇軾,因為沈括是一個天文學家,他觀測星球的位置,觀測月亮的運行,要為人們安排閏年閏月,他的胸懷必須像天空一樣清澈,像宇宙一樣寬廣。我不相信沈括會去告密,因為他是一個忠臣,面對遼國索要土地,朝廷上下一片慌亂,皇帝執政六神無主,涉外大臣相互推諉,沈括勇擔重任,將生死置之度外,面對強敵,有勇有謀,據理力爭,為國家贏得了尊嚴,也贏得了邊境的安寧,使得神宗才有兵力平定交阯的騷擾。在生死存亡面前尚且從容應對,他會因心胸狹窄而行齷齪之事嗎?為了否定或者肯定我的答案,我仔細地翻閱有關材料,又將《續資治通鑑長編》熙寧七年八年的記載逐月逐條閱讀,我看到了沈括的忠誠、智慧,看到了沈括的忠烈、膽識。他的襟懷猶如大海,洶湧澎湃又包容萬物,所以他不可能去幹哪些蠅營狗苟的事情。沈括和他同時代的知識分子一樣,像蘇軾,也像王安石、司馬光,都是以悲劇謝幕。但他們各自有以不同的方式,將才智展現給後人,同樣值得我們去尊敬和崇拜。《夢溪筆談》中,涉及蘇軾的相關詩文,都是在“烏臺詩案”發生的元豐二年以後,我想這可以成為沈括清白的佐證。

一.蘇沈二人交遊時間

蘇軾在英宗治平二年(1065)鳳翔籤判任滿代還,轉殿中丞判登聞鼓院。三月召試館職,除直史館。因父喪守制,治平三年四月,離京歸蜀,熙寧二年(1069)二月返京,熙寧四年在京任判官告院兼判尚書祠部,六月以太常博士直史館通判杭州,離京赴任。除去中間一段因父喪守制,實際在崇文院任職僅三年六個月。

沈括仁宗嘉祐八年,舉進士第,除揚州司理參軍,治平三年赴京,任昭文館校書郎,熙寧元年沈括遷館閣校勘。是年八月,母親許氏卒,沈括丁母憂回杭州。熙寧四年初返京復職,先後提舉司天監、史館檢討、集賢殿校理等職。熙寧九年(1076)任翰林學士,權三司使,後出知宣州。

由於這期間,蘇父、沈母先後亡故,分別離京丁憂守制,蘇沈二人同時在崇文院相處時間較短,僅僅是治平三年正月至四月,熙寧四年正月至六月,這兩段時間相加,前前後後也不到一年。蘇軾入崇文院較早,起步較高,起步即為直史館,第二年即“以殿中丞、直史館授判官告院,兼判尚書祠部”,擔負一定的領導責任。熙寧四年就已經是太常博士直史館了;而沈括初入崇文院職位較低,是從校書郎開始,三年以後才升到館閣校勘,提舉司天監則是熙寧五年(1072)的事,這時已經入館七年了。蘇軾性格外向,熱情奔放,直率豪爽,敢於發表不同意見;而沈括性格內向,專注細緻,刻板認真,委婉含蓄。由於職務、性格關係,可以說二人交往較少。但兩人情誼還是較為深的,這通過《夢溪筆談》可以證實。

二.石墨傳遞友誼

《夢溪筆談》卷二十四 雜誌一

鄜、延境內有石油,舊說“高奴縣出脂水”,即此也。生於水際,沙石與泉水相雜,惘惘而出,土人以雉尾甃zhòu之,用採入缶中。頗似淳漆,然之如麻,但煙甚濃,所沾幄幕皆黑。餘疑其煙可用,試掃其煤以為墨,黑光如漆,松墨不及也,遂大為之。其識文為“延川石液”者是也,此物後必大行於世,自餘始為之。蓋石油至多,生於地中無窮,不若松木有時而竭。今齊、魯間松林盡矣,漸至太行、京西、江南,松山大半皆童矣。造煤人蓋知石煙之利也。石炭煙亦大,墨人衣。餘戲為《延州詩》雲:“二郎山下雪紛紛,旋卓穹廬學塞人。化盡素衣冬未老,石煙多似洛陽塵。”

一千年前的沈括,是世界上第一個給“石油”命名的人,是最早對石油進行科學觀察記錄,對石油特性、用途作詳細研究記錄的人,指出石油“生於北際沙石之中”,“與泉水相雜,惘惘而出”,“頗似淳漆,然(燃)之如麻(麻桿),但煙甚濃,”並預言“石油至多,生於地中無窮”,“此物後必大行於世”,可以替代松木作為燃料——當時煤炭還沒有成為一種主要能源,並對大量樹木被砍伐,如“太行、京西、江南,松山大半皆童矣”感到痛惜。

孔凡禮《蘇軾年譜》介紹:熙寧元祐四年六月,蘇軾自京城赴任杭州,“過潤州,沈括迎見。括嘗以延(今延安)所得石墨為贈。”元祐六年,蘇軾在杭州以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召還,三月至潤州,沈括獲悉,即從夢園出發,前去迎迓。

蘇軾在《書沈存中石墨》中寫道:

陸士衡與士龍書雲:“登銅雀臺,得曹公所藏石墨數甕,今分寄一螺。”《大業拾遺記》:“宮人以蛾綠畫眉。”亦石黑之類也。近世無復此物。沈存中帥鄜延,以石燭煙,作墨堅重而黑,在松煙之上,曹公所藏,豈此物也耶?

這種墨是沈括在延親手製作的,是一種貴重的禮物,用親手製做的墨贈人,是摯友的象徵,

別小看這《書沈存中石墨》,雖不足一百字,卻傳達出了蘇軾對沈括的尊重。

《譎水集·卷六 書郢州孟亭壁》:“鹹通四年,滎陽鄭諴來刺其州,語其寮屬曰,《春秋》書公子季友,叔孫湫。【凡是寫】字者貴之也,凡書名者皆之也。安有髙士之名,日呼於趨走僕隸之口,遂易之曰孟亭。”

唐·皮日休《郢州孟亭記》:“日休時在宴,因曰:‘《春秋》書紀季公子友,仲孫湫。字者,貴之也。故書名曰貶,書字曰貴。況以賢者名署於亭乎?’”

陸游《老學庵筆記》寫道:“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謂夫子曰仲尼,非嫚也。先左丞每言及荊公,只曰介甫。蘇季明書張橫渠事,亦只曰子厚。”嫚,是輕視、侮辱輕蔑的意思。而蘇軾在這裡對沈括稱“存中”,可見對沈括敬重;“沈存中帥鄜延”五個字,更是飽含敬重,一個“帥”字,更是肯定沈括為國家所作的貢獻,和朝廷對沈括的信任,對沈括可以擔負為朝廷鎮守邊關重任的企羨;“以石燭煙,作墨堅重而黑,在松煙之上”,可以和銅雀臺曹操“所藏石墨”相媲美,既是誇“石墨”,更是夸人,誇沈括敢於創新,也是對沈括情誼的稱讚。

烏臺詩案以後,蘇軾在文章奏摺中,凡涉及李定、舒亶、張璪一夥時,均直接用名,不會用字來稱呼他們。

三.沈括對蘇洵的尊敬

沈括在《夢溪筆談》寫道:“成都府知錄,雖京官,例皆庭參。蘇明允常言:張忠定知成都府日,有一生,忘其姓名,為京寺丞知錄事參軍,有司責其庭趨,生堅不可。忠定怒曰:‘唯致仕即可免。’生遂投牒乞致仕,自袖牒立庭中。仍獻一詩辭忠定,其間兩句曰:‘秋光都似宦情薄,山色不如歸意濃。’忠定大稱賞,自降階執生手曰:‘部內有詩人如此而不知,詠罪人也。’遂與之升階置酒,歡語終日,還其牒,禮為上客。”(張忠定即張詠,字復之,自號乖崖。山東鄄城人,是北宋太宗、真宗兩朝的名臣,死後諡忠定)

上文中,沈括提到蘇洵,是以“明允”稱之敬重之意,躍然紙上。我們知道,雷簡夫是第一個將蘇洵介紹給張文定的,《邵氏聞見後錄》卷十五:“眉山老蘇先生里居未為世所知時,雷簡夫太簡為雅州,獨知之,以書薦之韓忠獻、張文定、歐陽文忠三公,皆有味其言也。三公自太簡始知先生。”蘇洵對雷簡夫也是極其尊重的,先有《與雷太簡納拜書》,後有《雷太簡墓銘》可證明。

《夢溪筆談》卷十三 權智中記載有《雷簡夫移巨石》。“陝西因洪水下大石塞山澗中,水遂橫流為害。石之大有如屋者,人力不能去,州縣患之。雷簡夫為縣令,乃使人各於石下穿一穴,度如石大,挽石入穴窖之,水患遂息也。”可見雷簡夫聰明才智,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而也表達了沈括對蘇洵,蘇軾的敬重。

四.蘇沈共同關注的孝子

《夢溪筆談》卷九 人事一:朱壽昌,刑部朱侍郎巽之子。其母微,壽昌流落貧家,十餘歳方得歸,遂失母所在。壽昌哀慕不已。及長,乃解官訪母,遍走四方,備歷艱難。見者莫不憐之。聞佛書有水懺者,其說謂欲見父母者誦之,當獲所願。壽昌乃晝夜誦持,仍剌血書懺,摹版印施於人,唯願見母。歷年甚多,忽一日至河中府,遂得其母。相持慟絕,感動行路。乃迎以歸,事母至孝。復出從仕,今為司農少卿。士人為之傳者數人,丞相荊公而下,皆有《朱孝子詩》數百篇。

蘇軾與朱壽昌,兩人交往更多,蘇軾有《朱壽昌郎中少不知母所在,刺血寫經,求之五十年,去歲得之蜀中,以詩賀之》詩一首。朱壽昌尋找母親是熙寧初的事,蘇朱二人在汴京 “恃深契,故不自外”。元豐二年,蘇軾被貶黃州,朱壽昌時任鄂州(今鄂州市)知州,鄂州同黃州隔江相望,朱壽昌對身處逆境的蘇軾時有饋問,蘇軾常泛舟橫渡南下,遊憩於樊口、西山。於是有了《與朱鄂州書》,有了詞《滿江紅·寄鄂州朱使君壽昌》,有了蘇軾藉助朱壽昌之力,救助溺斃嬰兒的故事,蘇軾與朱壽昌的關係相比沈括,更要深一層。沈括文筆精煉,語言概括能力強,通過蘇沈二人的詩文,使得朱壽昌成為一個千古傳頌的孝子,中華民族優良傳統的典範。

通過朱壽昌的故事,可以看出,蘇軾與沈括二人的認識上,道德品質上是一致的,一段故事將兩個人友誼呈現在我們的面前。

五.劉廷式的故事呈現出蘇沈友誼

沈括《夢溪筆談》卷九 人事一 一節還有一篇;朝士劉廷式,本田家。鄰舍翁甚貧,有一女,約與廷式為婚。後契闊數年,廷式讀書登科,歸鄉閭。訪鄰翁,而翁已死;女因病雙瞽,家極困餓。廷式使人申前好,而女子之家辭以疾,仍以傭耕,不敢姻士大夫。廷式堅不可,“與翁有約,豈可以翁死子疾而背之?”卒與成婚。閨門極雍睦,其妻相攜而後能行,凡生數子。廷式嘗坐小譴,監司欲逐之,嘉其有美行,遂為之闊略。其後廷式管幹江州太平宮而妻死,哭之極哀。蘇子瞻愛其義,為文以美之。
在蘇軾的文章中有一篇文章題目是《書劉庭式事》,記載了劉廷式的故事,其實“劉廷式”這個典型是蘇軾發現的,蘇軾當時為密州知州,劉庭式為通判,是蘇軾的主要助手,而劉廷式是齊州人,而蘇轍正是齊州掌書記,“得其鄉閭之言以告”其兄蘇軾,於是劉廷式的事蹟就因蘇軾而廣為流傳。沈括,或得之於蘇軾之口,或得之於蘇軾之文,據此,就有了這段短文,有了“

蘇子瞻愛其義,為文以美之”這句出自肺腑的話。除了表達了對劉廷式堅貞的愛情的讚美之外,還表現出對蘇軾誠摯的熱愛和尊重,也傳達了沈括與蘇軾之間深厚友誼的信息,說明蘇沈二人在愛情、婚姻、家庭問題上的觀點是一致的。

六.沈遼與蘇軾
沈括與侄沈遘和沈遼並稱沈氏三先生。沈遼 (1032—1085)字睿達。為文雄奇峭麗,尤長詩歌。熙寧中,以太常奉禮郎監杭州軍資庫。精於書法,楷、行俱佳,饒有時名。曾鞏、蘇軾、黃庭堅常與之唱和,王安石、曾布皆習其筆法。

沈括在《夢溪筆談》卷十七“書畫”一節中寫道:“餘從子遼喜學書,嘗論曰:「書之神韻,雖得之於心,然法度必資講學。常患世之作字,分制無法。凡字有兩字、三、四字合為一字者,須字字可拆。若筆畫多寡相近者,須令大小均停。所謂筆畫相近,如‘殺’字,乃四字合為一,當使‘乂’、‘木’、‘幾’、‘又’四者大小皆均。如‘尗’字,乃二字合,當使‘上’與‘小’二者,大上長短皆均。若筆畫多寡相遠,即不可強牽使停。寡在左,則取上齊:寡在右,則取下齊。如從口、從金,此多寡不同也,‘唫’即取上齊:‘釦’則取下齊。如從尗、從又、及從口、從胃三字合者,多寡不同,則‘叔’當取下齊,‘喟’當取上齊。」如此之類,不可不知,又曰:‘運筆之時,常使意在筆前。’此古人良法也。’”

蘇軾則有《論沈遼、米芾書》:“自君謨死後筆法衰絕。沈遼少時本學其家傳師者,晚乃諱之,自雲學子敬,病其似傳師也。故出私意新之,遂不如尋常人。近日米芾行書、王鞏小草亦頗有高韻,雖不逮古人,然亦必有傳於世也。”蘇軾對沈遼書法既有肯定,也有批評,這裡說的“尋常人”,是指書法造詣上一流之人,是企望沈遼在書法更上一層樓的意思。

蘇軾《書沈遼》:“鄰舍有睿達,寺僧不求其書而獨求予,非惟不敬東家,亦有不敬西家耶?”這裡蘇軾用了一個典故:據《孔子家語》載,孔丘的西鄰不知孔丘的才學出眾,輕蔑地稱之為“東家丘”。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慕賢》:“世人多蔽,貴耳賤目,重遙輕近,少長周旋,如有賢哲,每相狎侮,所以魯人謂孔子為東家丘。”唐李白《送薛九被讒去魯》詩:“宋人不辨玉,魯賤東家丘。”蘇軾謙稱自己為愚魯的“西家”,而稱讚沈遼為才學出眾,書法一流的“東家”。寺僧應去求沈遼,而不應舍近而遠求於自己,這也是對沈遼的不敬。可見蘇軾對沈遼人品、才識、書法的肯定。

蘇軾貶謫黃州,元豐四年,“沈遼自湘徙池,途中來訪小駐即去。‘平生稚遊眉陽客,五年不見發已白。’(孔凡禮《蘇軾年譜》)

蘇軾在尺牘《與文玉十二(之七)》,其中寫道:“(沈遼)睿達化去,極可哀,雖末路蹭蹬,使人耿耿,然求此才韻,豈易得哉!雲巢遂成茂草,言之辛酸。後事想公必一一照管也。”沈遼監杭州軍資庫,攝華亭縣事。曾為人書裙帶,御史遂劾以他事,削職為民,流放永州(《揮麈餘話》卷一)。後遇赦徙池州,遂築室秋浦齊山,名曰云巢。蘇軾“雲巢遂成茂草”一句,其情深其意切,道盡對沈遼無限哀思,令人潸然。

蘇軾對沈遼才韻的讚賞,命運蹭蹬的惋惜,逝世的悼念,也可看作對沈括的同情。沈氏三先生現在人們稱作三沈,他們的道德品質,政治態度和人生哲學基本一致,這也曾另一個側面證明沈括沒有陷害蘇軾,不是一個告密者,沈括儘管性格上有軟弱的一面,但品格上也是高尚的,是和他的《夢溪筆談》一樣,是值得我們學習和效仿的。

六.蘇沈二人共同的摯友李之儀

李之儀在其妻《姑溪居士妻胡氏文柔墓誌銘》中寫道:妻文柔諱淑修,姓胡氏“性高嚴,喜風節,自許與甚重,練達世故,喜論事,與人物,取捨則毫髮不假借,上自六經,司馬氏史及諸纂集,多所綜識,於佛書則終一大藏,作小詩歌詞禪頌,皆有師法。而尤精於算數,

沈括存中,餘少師友,間有疑忘,必邀餘質於文柔,屢嘆曰:得為男子,吾益友也。餘闢從蘇軾子瞻府,文柔屢語餘:子瞻名重一時,讀其書,使人有殺身成仁之志,君其善事之。邂逅子瞻與餘方從容笑語,忽有以公事至前,遂力為辦理,以竟曲直。文柔從屏間嘆曰:我嘗謂蘇子瞻未能脫書生談士,空文遊說之蔽,今見之其所臨不苟,信一代豪傑也。比通家,則子瞻命其子婦尊事之。常以至言妙道屬其子婦,持以論難,呼為法喜上人。子瞻既貶,手自制衣以贐,曰:我一女子,得是等人知,我復何憾。”

蘇軾對李之儀的影響極為深刻。《姑溪居士全集》中收錄與蘇軾有關的作品四十餘首。《蘇軾文集》和《蘇軾詩集》中收錄與李之儀有關的作品二十餘首,遇赦北歸的一年時間內,蘇軾給李之儀的信箋就達七封。由此可見,二人的情誼非同一般。兩年後,李之儀因與是社交往,謫太平州,子死妻喪,生活困苦,更加懷念蘇軾。“幾度驚回窗下夢,新來添得雨中寒。傷心不見東坡老,縱有鵝溪下筆難。”這首詩道對蘇軾深切思念。蘇軾歸途猝死常州。噩耗傳來,李之儀痛不欲生。崇寧元年(1102)五月,蘇軾靈柩運至穎昌,李之儀號啕涕零,繼而含淚揮寫輓詩。

李之儀為蘇軾:

東坡仙人,岷峨異稟,道日而升,弗類斯擯,有繼皇皇,期之奠枕。

誰其止之,成是貝錦。天作人遠,言何從諗。聞已聳然,見孰不凜。

李之儀母病逝,沈括作《墓誌銘》。沈括謝世,李之儀為其畫像作贊《沈存中畫像贊》:

先天弗違,聖時以乘。人謀鬼謀,其誰與能。彼雖淵密,我則撥敘。

萬自交張,維鋼之舉。展也吾人,一世絕擬。孰友多文,宛在中沚。

用此以通,亦以是窮。自崖反矣,凜然孤風。”(李之儀·《姑溪居士文集》)

七,與吳子野交遊

吳復古,字子野,與蘇軾交遊,從熙寧十年(1077)開始,到元符三年(1100)吳子野去世,歷經二十多年,期間蘇軾每每遇貶謫,吳子野不遠千里,親至慰問。蘇軾海南歸來,惟有吳子野陪伴過海。蘇軾《祭子野文》稱吳復古“急人緩己,立其渴飢,道路為家,惟義是歸,卒老於行,終不自非。”

在黃州期間,蘇軾給吳子野的信中有:“所問熟人,亦不甚得其詳。馮在河陽,滕在安州,沈在延州,王在京。”其中,馮即馮京,在河陽,滕即滕元發,在安州,沈即沈括在延州,王在京,王失考,時為京官。《吳復古交遊考之十二:吳復古與蘇東坡(二)》《揭陽新聞網 作者:孫淑彥》元豐三年(1080年),沈括改知延州,兼任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元豐五年(1082年)十月十七日,宋廷以沈括“議築永樂城,敵至卻應對失當”為由,貶為筠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於此可見,蘇軾對沈括尊重與重視。

七.蘇軾與沈括沒有詩歌唱和的猜測

蘇軾與沈括同在館閣,但沒有一首詩歌唱和,筆者以為是兩個人對詩歌理解認識和造詣不同而形成的。

沈括在《夢溪筆談》卷二十三 譏謔 裡寫道:“杜甫《武侯廟柏》詩云:‘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四十圍乃是徑七尺,無乃太細長乎?……此亦文章之病也。”沈括將他的嚴格準確、細緻周密的科學思維用來評判文學,欣賞詩詞,討論創作,將會導致一種怎樣的結果呢?而持這種態度,誰又能來與他唱和呢?

袁枚《隨園詩話》:“沈存中雲:‘詩徒平正,若不出色,譬如三館楷書,不可謂不端整;求其佳處,到死無一筆。’”其實,沈括本人的詩就是這樣,四平八穩,面面俱到而沒有特點,沒有激情。

元代徐碩《至元嘉禾志》卷第三十一“題詠〔五〕·嘉興縣”裡,詩的篇目名為《秀州秋日》:

草滿池塘霜送梅,疏林野色近樓臺。天圍故越侵雲盡,潮上孤城帶月回。

客夢冷隨楓葉斷,愁心低逐雁行來。流年又喜經重九,可意黃花是處開。

就是一首四平八穩的“詠秋詩”,有雁有霜,有楓葉有黃花;不僅有愁心,而且有可意。堆砌了秋天所有的景色,但沒有秋的情感,不能給人以秋的印象。

趙令畤德麟《侯鯖錄》卷第七:“沈存中括,元豐中入翰林為學士,有《開元樂》詞四首,裕陵賞愛之。詞雲:

鸛鵲樓頭日暖,蓬萊殿裡花香。

草綠煙迷步輦,天高日近龍床。


樓上正臨宮外,人間不見仙家。

寒食輕煙薄霧,滿城明月梨花。


按舞驪山影裡,迴鑾渭水光中。

玉笛一天明月,翠華滿陌東風。

殿後春旗簇仗,樓前御隊穿花。

一片紅雲鬧處,外人遙認官家。”

這樣的詩,也就是神宗皇帝喜愛,除了雍容華貴外,還有可愛之處嗎?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嗎?這或許可以為我們提供蘇沈二人詩詞沒有唱和的答案吧。

結束語

蘇沈二人,一個是文化巨匠,一個是科技偉人,都是站在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個高峰上,給中華民族留下了寶貴的遺產。他們又處於同一個時代,同朝為官,也有一段美好交往,亦有惺惺相惜的感情,這是歷史的真實。今天的我們,理應對二人的思想感情進行深入的研究,特別是沈括,我們現在還知之甚少,對於《夢溪筆談》研究,尤其是對其中的文化內涵研究甚少,看到網上一些人的議論,就人云亦云,正如清人

王文浩所說,“宋人雜著,凡得一異說,詆譏完人者,皆不論是非,隨聲附和。”將一個歷史名人,科技偉人憑空說成猥瑣卑鄙的小人,大潑髒水,這種狀況令人痛心。我們愛國,就要珍惜燦爛的中華文明,這是前人留給我們的不可複製的珍貴遺產,正是這一代代的古人,構成了民族脊樑,他們是民族的驕傲。我們在研究學習古人他的同時,也應尊重他們,將他們抹黑,也是向中華文明抹黑,向我們自己抹黑,若將這些先賢都打倒搞臭,哪何來的五千年文化,何來的偉大的中華民族!

任同斌 二〇一二年十二月十三日北京北苑家園

二〇二〇年 九月十六日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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