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or為什麼會找他來為展覽創作藝術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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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月初剛剛結束的“克里斯汀·迪奧,夢之設計師”展覽中,高偉剛受迪奧邀請創作的藝術裝置《她》的形態與周遭的高級訂製禮服以及展覽背景彼此相融。這讓我們回想起,生活的波浪與高偉剛藝術實踐的平行和交疊,他說:“命運帶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Dior為什麼會找他來為展覽創作藝術裝置?

在藝術家高偉剛的新作《她》中,階梯狀的裝置就像金字塔一般,連同外部金色的反光鏡面,折射出一絲隱隱的宗教意味。它支撐著頂部的白色球體——高偉剛稱之為“月亮”,象徵女性的陰柔。在龍美術館最新的展覽“克里斯汀· 迪奧,夢之設計師”(Christian Dior,Designer of Dreams)裡,這件裝置被陳列在一排淺粉色的迪奧高級訂製禮服之間,堅硬與柔美的兩種線條在這裡交互,卻也並不顯得違和。

樓梯、金色、鏡面,都是高偉剛作品中時常出現的元素,也是集多重喻義為一身的意象。“我確實比較喜歡這些元素,因為那是我們會熟悉到視而不見的事物。”高偉剛解釋,“我們總是會對過於熟悉的事物產生下意識的反應和聯想,而這往往是被馴化和指導過的。”樓梯是日常生活中人們習以為常的物件,一個階梯狀的結構總是能讓人本能地聯想到樓梯。樓梯似乎象徵著“向上”“連接”,但其實,它本身只不過是一件工具而已。同樣地,人們也習慣賦予金色多種附加意義——“財富、永恆、罪惡”……而鏡面,則關乎“反射與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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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偉剛受迪奧邀請創作的藝術裝置《她》

現身“克里斯汀·迪奧,夢之設計師”展覽。

而對於《她》中三種元素的具體指涉,高偉剛選擇將其隱藏。“我覺得產生誤解或歧義是觀者理解作品並介入藝術家世界的開始。無論是服裝還是藝術作品,在被呈現出來之後都會引起一種新的交流。”高偉剛開啟了這樣一種“交流”,但通常情況下,他把主動權交給觀眾。在他看來,藝術家的角色更像是一個生產者、製造者,最好是“儘量不負責任一些,不要給觀者太多先入為主的概念”。

“沒有人會願意拿著一本購物指南去逛商場,也沒有人願意根據網絡上的指示去談戀愛。”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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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春天,高偉剛收到迪奧的邀請,希望他以品牌經典的Dior“真我”香水為靈感創作一件作品。金色的瓶身,圓潤纖長的流線型設計,透明的淚珠狀玻璃瓶塞——這款香水極具標識性的外觀設計,連同它的名字,構成了多年來人們對於“迪奧香水”最本能的聯想。它傳遞出的信息強烈而準確,高偉剛不禁問自己,對於這樣一件經典的作品,還能再如何下手?

他與迪奧品牌開始了長達一年的溝通。上百封郵件中,方案被反覆推敲、修改,最終,裝置作品《她》誕生。“算是我的一種致敬,不管是作品深層次中對於女性的敬意,還是外觀上對於一件經典設計作品的膜拜。”

裝置中金色的運用以及頂部的球形“月亮”與“真我”香水的外觀遙相呼應,而裝置底部的堅硬線條,則有意營造出了一些男性化色彩。這也不免讓人聯想起高偉剛創作於2009年的裝置作品《你和我》:三根金屬長棍與地面形成三角錐狀,支撐著裝置頂部的混凝土球體,球體表面被細緻地雕琢出地球的肌理——“這是‘海枯石爛’之後的地球。”高偉剛這樣解釋。對於兩件作品在外形輪廓之間的相似,他似乎不曾察覺,“如果要說說它們之間的聯繫,還真有點兒不知道怎麼說。”沉思片刻。這種聯繫在潛移默化中發生,就像一條潛伏著的故事線,貫穿他的創作與人生腳本。“個人作為一個獨立的生命單元,如果他的時空經歷是以線性排列的,那一定會有強烈的前後關係和關聯性。”高偉剛認為自己的生活一直以來遵循著這種線性線索,過去所發生的一切或多或少影響著當下的自己,包括內心從過往以來一直所偏好的那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與當下所發生的一切呼應、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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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裝置《她》創作幕後

生活中稀鬆平常的零碎片段,生老病死與悲歡離合,就像是一部電影中的每一幀畫面,編織構成了高偉剛的創作題材與動機。出生於黑龍江的他在1998年於天津美術學院油畫系畢業後,成為了一名大學老師。靈活的工作時間讓他有機會做起了服裝生意,賣床單、睡衣、圍裙等,甚至開設了好幾家實體店。生意如火如荼,生活亦充實豐盛。

“30歲之前,完全沒有想過要成為藝術家,甚至對此有點排斥。”他坦白。至於為什麼曾經不喜歡這個職業,似乎難以給出一個具體而清晰的答案,只是覺得“這份工作有點兒扯”。

直到30歲。30歲之後的一次偶然機會,高偉剛來到了北京,而“北漂藝術家”的生涯亦就此埋下伏筆,令他始料未及。

“可能就是覺得有點兒閒吧。”他解釋道。

從物理層面來看,藝術家高偉剛的生活與正常的上班族並無二致:無非是家與工作室之間的兩點一線;而從抽象的角度來看,高偉剛並不習慣於為自己的工作設定計劃,大多數的時間裡,他一直在靜靜地“等”。“如果對一件事物有著很強烈的感覺,在沒有想到如何準確地去表達的時候,我會一直把它帶著,放在‘口袋’裡。或許這個時間會很漫長,想起來的時候便把它拿出來想一想,看一看,就像看一本書,一張隱形的便籤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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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裝置《她》在展覽現場

雖為科班出身,高偉剛認為自己其實更傾向於“自學成才”——“我所做的這些都來源於我過去44年的生活體會。”他說。生活中某些真實的方面催生了內心的思考,高偉剛將這些思考推進、演變,最終通過作品呈現出來。而那些被“揣在口袋中”的想法,它們在若干年後的某一天或許會再次被翻出,伴隨著他內心的“靈光閃現”:自己在三十多歲時沒有意識到的某個角度,或許在四十多歲的這一天毫無預兆地出現——這便是將這個想法付諸實踐的時候,一場“等待”就此結束。

學校或許並沒有教會高偉剛成為藝術家,而生活卻始終在不知不覺間推著他前進。在這種不知不覺的背後隱藏著的因果關係以及意識的循環和嬗變,雖難以描述,卻或許也可以為十年前創作的《你和我》與當下《她》之間的聯繫做出一個合理的闡釋。

“我是一個比較懶的人,被時間推著走,沒有太多的人生計劃。”高偉剛承認,“有時我也很想做一些計劃,但是計劃總是不如變化,後來我就放棄了。”

順其自然是常態。

“命運帶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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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緣”的心境在高偉剛的創作中時有體現。除卻其裝置中所帶有的構成主義色彩,場地的概念也是其創作中的重要剖面,他喜愛將裝置創作與特定的地點進行結合,模糊主觀與客觀參與之間的界限。而提到作品與場地之間相互契合中的主次關係,他認為或許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便是“緣分”。

在藝術門上海空間的2016年群展“迷陣”中,高偉剛將裝置作品《我》——一塊重達三噸的巨型漢白玉石塊,放置在畫廊入口;另一件作品《你》——一塊仿製而成的“石頭”,則被一根纖細的金屬線懸吊在展廳的天花板上,彷彿隨時會砸落,其逼真的形態所引發的錯覺帶給觀者一種不安的威脅感。而展覽中的另一件作品《金門》則被他嵌在展廳中一個半封閉的狹長空間裡。由金屬線條構建而成的鏤空黃金門,在這個特殊的半封閉空間中無法被打開亦無法進入,繼而失去了作為“門”的原本功能性,打破了觀者原有的邏輯認知。

“空間的確很重要。作品與空間產生了什麼樣的關係,決定了它如何講述以及講述了什麼。”高偉剛認為,空間是左右觀者對作品解讀的基本條件之一。而在解讀中,作品與空間、作品與觀者、觀者與空間之間的多重關係,相較於作品本身而言,似乎更為重要。“作品被放置在一個空間內,它其實是和空間內的其他元素,如空氣、味道,以及觀者的心情、閱讀能力等息息相關的,這種關係是這件作品存在的最基礎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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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裝置《她》在展覽現場

在2018年七木空間為高偉剛舉辦的個展“獵戶座”中,裝置作品《昔日如夢來》被陳列在一個略顯昏暗的空曠空間中。電動設備催生出歇斯底里的轟鳴聲,伴隨著一股股狂怒的大風。昏暗中,一個衣櫃般大小的“巨石”被固定在金屬框架的頂部,貼著天花板,從地面望去彷彿懸在半空中,頂著大風,令人不禁膽戰心驚。觀者可以“努力站在它的身旁,模擬飛行一小會兒”,想象著自己正身處“無限的宇宙黑夜,擁抱每一個光怪陸離的時空界面”;抑或是,“只會感覺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甚至有點冷,“想盡快逃離這個有點猙獰可怖的鬼地方”——在一段自述中,高偉剛曾這樣描寫那裡的場景。

環境與不同材料的組合所營造出的矛盾與反差,激發了觀者感知上的錯覺,亦引導其對於原有的邏輯認知產生新的思考。這其中,觀者的個人意志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作品本身與藝術家的想法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畢竟藝術家的想法也不會被標註在作品一旁。”高偉剛解釋道,正如前文提到的那樣,在營造出情景之後,他便將主動權交給了觀眾。而在達到空間與作品之間的這種關係的過程中,最難的一方面或許便是尋求那個最為合適的“點”——主與次,以及避免彼此之間的干擾。“當然,也有一些技巧性的東西,比如有意放大這種干擾和對抗。這也是一種方法。”

同樣,在展覽“克里斯汀· 迪奧,夢之設計師”裡,金字塔狀的裝置《她》與周圍的高訂禮服、帶有鏡面質感的展陳搭建,以及背景中的金黃色,一同形成了一種特定的場域。275件高級訂製禮服跨越了這個老牌時裝屋的70年,對於高偉剛來說,在這樣的一個空間裡,他更為關注的是《她》與展覽整體基調的一種和諧與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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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裝置《她》在展覽現場

其他更深層次的意義則無需贅述。“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他說。

藝術語言的超級實驗者、黑色幽默的傳遞者、現實主義的懷疑論者……面對外界給予自己的種種標籤,高偉剛總說:“別去相信它們。”

在創作中他時常以懷疑的態度和幽默詼諧的手法,去挑戰觀眾的視覺文化習慣:光線、質感,以及感知上的錯覺,在多種組合與改造之中連接成不同的形式。即便如此,高偉剛否認了自己對於現實主義的懷疑——在他看來,自己並沒有這麼多憤世嫉俗的情緒:“我一直認為,人最應該做的是懷疑自己,不斷自省。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我喜歡在創作中使用鏡面的原因。”在當下這個帶有魔幻主義色彩的時代中,時代語境所帶來的刺激不可避免地成為藝術家創作的催化劑,同時,這種敏感性也影響著外界對於藝術家自身的解讀。

採訪已接近尾聲。提到“自省”,我們忍不住發問,在你看來,人類最可愛和最可憎的部分,分別是什麼?高偉剛拿起採訪提綱,指向自己寫下的兩句話:“最可愛的:非常愚蠢卻渾然不知。最可憎的:渾然不知自己非常愚蠢。”

Dior為什麼會找他來為展覽創作藝術裝置?

撰文 夏寒

攝影 LI KAI

編輯 唐卓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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