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片熱土上

就在那片熱土上


參加開荒大會戰的500多人都住在用茅草搭起來的臨時窩棚裡,長長的窩棚只有兩端開門。山坡左右兩側各搭了六排同樣的的窩棚,每一排之間相隔距離不到5米,中間是一片已經清理乾淨的開闊地。山坡的最低處搭起的茅草房是提供所有參戰人員一日三餐的大廚房。

我們車組住在坡頂茅草房裡,茅草房沒有糊牆可以看到整個營地。另一端是大會戰的指揮部和團長、參謀長的宿舍。

一排排全部都是用茅草搭起來的窩棚裡隱藏了一場大禍的發生。

那一天,上午工作回來,車長老熊感覺機車動力不足,也就是說車“沒勁”了。把拖拉機停放在食堂旁邊的平地上,吩咐我們檢查一下氣門間隙是不是太大,如果不合適就調整好了再去工作。

吃過午飯所有人都去鑽進窩棚休息去了,只有我和冼炳開二人頂著烈日掀開機頭蓋,手裡拿著改錐扳手,站在鏈軌上調整氣門間隙。

天空上沒有一絲雲,周圍的大樹都被我們自己推光了連個遮陰的地方都沒有,熊熊烈日下彎腰曲背,汗水順著眼角流下蜇的眼影痠疼。打開氣門箱的蓋,確定處在死點位置的氣缸用塞尺測量氣門間隙逐個檢查調整。

突然間冼炳開直起腰說了聲“有火”

“在哪兒”

我抬起頭順著冼炳開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一團火焰在窩棚外的地面上剛剛點燃,直覺告訴我一場災難即將來臨。我從鏈軌上跳下連忙朝著火點跑去,一邊跑一邊喊:著火了!著火啦!”我不知道窩棚的人聽見了沒有一直不停地喊著。當我跑到著火地點,窩棚的下沿已經被點著了,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就一把抱住已經著火的茅草試圖火源分離開來,誰曾想這樣以來卻拉鬆了茅草的排列結構,哄的一聲火苗躥上了窩棚的頂部,窩棚裡的人也都發現著火了頓時吵鬧起來。火勢迅速蔓延,救是救不成了,快逃命吧!火焰像一堵隔音牆隔開了窩棚裡的喧譁聲,我愣了片刻,猛然想起此時此刻唯一有用的事情就是幫他們把衣物搶救出來。

火焰迅速吞噬著窩棚,第一排窩棚裡的人拼命地擠著往外跑,根本進不去了,我從第二排的端口側身擠進去不管誰的東西大把抱起就往外衝,往外面的空地上一扔緊接著再往回跑。眼看著熊熊烈火瞬間燎光了旁邊樹上的葉子。碧綠的樹葉在高溫裡變成了優質燃料將火苗引向樹的頂端發出譁喇喇的響聲。窩棚裡所有的人抱著能拿動的東西從兩端的門口衝出,我轉頭回來時第二排窩棚已經全部被火焰包圍,第三排也已經點燃不敢再進去了,只好跑進第四排窩棚,只見裡面的人都跑空了剩下一些沒有來得及帶出的物品,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把它抱了出來,出門時背後的灼熱感覺告訴我再也沒有機會進去了。

風助火勢、火勢生風以摧枯拉朽之勢頓時把六排窩棚燒的只剩下了黑區區的骨架,第一排和第二排之間那顆十多米高的馬慄樹,被燒光了的樹梢證實了火焰的高度。劫後餘生的硝煙從火場的邊緣,從支撐窩棚的木頭架子上嫋嫋而升,就像是剛剛經過激戰的戰場。

這突如其來變故讓所有的人都還來不及思考,片刻的沉默之後終於看清了現實,哭聲、喊聲、罵聲響成一片。披著床單、被子的。只穿著褲衩背心的男男女女無助的站立在火場周圍,有的走進著過了的現場試圖尋找可以利用的物品。

一個姑娘習慣把洗乾淨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此時此刻,只見她含著淚水一片一片揭開已經燃燒過邊緣只剩下布片了的“衣服”。她勞累一個上午本應該享受一個舒舒服服的午覺,養足精神投入下午的會戰當中,短短几分鐘之後一切都變成了一場噩夢,眾目睽睽之下她捲曲身體長久地蹲在地上,真不知怎樣才能從這場噩夢中醒來?

火災來的太突然了,來不及縝密思考,來不及組織應對,一切都只能被條件反射所驅動;火災去的太快了,許多人都不知道身邊的人是怎麼逃出去的。事後才聽說,一個年輕的女性兵團戰士不願意只穿著內衣往外跑,火都已經在她住的窩棚另一端燒起她還在慌慌忙忙地穿衣服,緊要關頭被一個小夥子強行背了出去,即便如此她的後背都已經被火苗燎傷頓時隆起了一片燎泡。如果不是是小夥子果斷出手,後果不堪設想。

我看到了火災發生的全過程,這只是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意外。我呆呆地看著數百人站在火災現場,面對這慘不忍睹的場面陷入深深的內疚和自責,我不敢對別人說我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跑去救火的人。我不知道我趕到時只有臉盆大小的著火面,假如不是我那魯莽的一抽是不是就不會蔓延的那麼快。我也懊惱,烈日下只穿了背心短褲,假如我有一件衣服我會脫下來去撲打火苗,是不是效果更好。總之一切都晚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十一團所有的人也都不知道是我的過錯或者是魯莽,我為此沉默了許多年,直現在才鼓起勇氣把這個事實告訴大家。

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們100號的前期工作基本完成,七連駐地和一部分密林地帶都推出來了。發生了這樣嚴重事件,大會戰無法繼續,我們當即就收拾行李奔赴下一個開荒點。

全團發起了募捐,為在火災中受損失的戰友們捐獻衣物和鋪蓋,我也捐出了一件油汙不太明顯的工作服。

下面是經歷了火災事故後的戰友描述的片段: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在團黨委的重視下,各部門各單位緊急釆取多項措施解決燃眉之急。被燒燬被子蚊帳的戰士基本獲得了補償,團部招待所所能用之物全都掏空,以保障受損的戰士有被蓋,有衣服穿。在燒焦的土地上,當年近半百的符國喜接過厚碩的棉被饋贈時,激動地振臂高呼“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憨厚朴實的老軍工喊出了時代的最強音,在山林原野中久久迴盪......

一場無情的大火,加速了一個新連隊的誕生。七連的新成員是四連清一色的人員。他們是陳良森(原四連一班班長,任連長)、符國喜(原四連三班副班長,任副連長)、梁慶生(廣州知青,任一班班長)、蔡煥群(廣州知青)、梁乃玲(南雄知青)、杜書鳳(南雄知青)、林及申(原四連二班副班長,海南知青)。從此,七連有了正規的建制,以上人員成了創建元老,載入了七連的史冊。

夜幕降臨,他們吃上了大會戰以來最豐盛的一頓美味佳餚。南海航空兵加來部隊人員來車拉柴火,瞭解火災的情況後,臨走時給他們留下了半桶肉鬆煮成的麵條。筷子夾起的麵條香噴噴的,令人口水直流。端起熱氣騰騰的飯碗,想起多少天來的醬油伴飯,甚至滿口沙飯也往肚裡咽的情景(因老天下雨,溪水夾黃沙,照樣取來煮飯),彼此面面相視,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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