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母親改嫁我恨她多年,她去世後留下23封信,我哭倒她墳前


故事:母親改嫁我恨她多年,她去世後留下23封信,我哭倒她墳前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辰陽慕雪

“你好,你是嚴如蕤小姐麼?”陌生男子急切問道。

“我是,請問找我有何事?”

“我是W市交警大隊支隊長,現在在市二醫院……”

“喂,喂,嚴小姐,在聽麼?喂?”

車尖利的急剎聲響徹山谷,左車門刮擦過樟樹樹杆,門外是滾滾三江水。

如蕤感覺千萬只螞蟻在啄食自己痙攣的心臟,窗外的碎碎陽光隨著樹葉在眼前搖擺,耳邊似有百列火車轟隆轟隆開過,一切讓她頭暈目眩,她下車,坐在地上,面對江水乾嘔起來。

江的那一邊,有她的家,還有那想回去再也回去不了的時光。

滔滔江水裹挾著一聲一聲“嚴如蕤,你媽找你,嚴如蕤,你媽找你……”似遠似近呼嘯而來,響得樹葉散落一地。

4

年幼的如蕤不懂怎麼睡一覺起來,媽媽就不見了,接連幾天鼻涕眼淚糊滿臉哭嚷著要媽媽,木頭人一樣的父親把她頭摁懷裡直到睡熟,在夢裡一陣陣抽泣。

後來總也哭不回來媽媽,父親也是愁雲慘淡地喝著悶酒,如蕤便噤聲默默看著父親。

那個叫嚴重的木訥男人大概是很愛著他妻吧。那個小他十三歲的女子,眼睛像八月葡萄般醉人,放射出的暖光簡直使人躺在棉絨堆裡般要化了,單側的酒窩仿若斟滿了葡萄酒使人暈厥的魔力。

二十歲她嫁給了師父,二十一歲四月生下了女兒,如葳如蕤。“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張九齡的詩,李梓喜歡。

從此她便成了他的煮婦。

她愛花愛草愛書,他便不由自主心慌慌,似乎這花草文字會把他的珍寶迷亂奪了去似的,暗諷使氣張牙舞爪強行摁她進煙火裡,哪怕灰頭土臉他都高興,硝煙漸起瓦解了曾經的甜蜜。

如蕤六歲時,李梓決定讀會計。嚴重極力反對,妻子即便承諾帶著女兒同去,他亦是不肯。懇請兩週無果後,李梓自行帶著女兒去。

回來,丈夫自虐般扇自己耳光,砸東西還得買,他不捨,打妻子,他也不捨。邊扇自己邊嚷,“你到底折騰啥,我們就過個平和日子不好麼?你有啥不滿意?”

李梓驚愕望著丈夫,她絕望了。

深夜,她留下一封信,留下擬好多時卻沒有拿出的離婚協議書,攜著行李箱走了。

丟了那樣的妻子對於嚴重來說真是嚴重的事故,他的天塌了,晦暗得不見天日。

李梓安頓好自個兒來要女兒時,嚴重比糞堆裡狗屎疙瘩更臭更硬,“回來就有女兒,否則這輩子甭想!”

看著父親日漸消沉,別人都有媽媽如影隨形,如蕤漸漸生了媽媽的氣,把每日抱著睡覺的照片放在了床底下。

某日父親牽著她逛街,碰見了媽媽,她清瘦了不少,媽媽急切上前抱著她,淚水瘋湧而出。父親拉著她飛快奔走,她回頭看著痴痴的女人淚雨滂沱,小小的心臟竟然膨脹出許多快意。

如蕤上學時,李梓一週便跑一趟學校趁午休去看女兒,老師經常喚,“嚴如蕤,你媽叫你啦!快去!”

第一次帶回去的鞋子被父親丟進了垃圾桶,“再要東西,小心我揍你,小沒骨氣的傢伙!”

後來李梓送來的漂亮衣服,如蕤在學校穿了一天,放學便迅速換上舊衣,把新衣服送給了要好同學,不然被父親看見可了不得。

其實,媽媽的到來她是願意的,儘管腳下遲疑內心卻是奔騰的,起碼同學們探頭好奇打量的眼光滿足了她一半虛榮心。每當小夥伴說“那是你媽呀,真美真氣派,像老總啊”,她的心要飛起來了似輕盈快樂。她的這點快樂總是帶著愧意,為著背叛整日唉聲嘆氣父親的感覺。

老師再喚:“嚴如蕤,你媽叫你啦!快去。”

她便說:“老師,我不想去。”

“哎,你這孩子,哪有不親媽的?”老師作死瞪她。

她便一步變作四步蹭著牆角磨嘰過去,用冷麵掩蓋著內心的潮湧。

半蹲著的媽媽穿得比上次更摩登了,像封面女郎,想起邋遢父親,如蕤的臉更冷。

李梓伸出的手縮了回來,笑凍在了嘴角而惶然。這她帶來了親手做的黃糯米糕,女兒喜歡吃。

看著面前慼慼然的女人,如蕤的心似冰河咔嚓裂了條縫隙,接過點心,她迅速在李梓臉上親了一口拔腿就跑,頭也不敢回。

父親說跟她改名叫“嚴肅”,素素靜靜多好,如蕤絕食抗議,這是媽媽留給她的名字,洋氣。什麼嚴重嚴肅,別人都要笑話死了,家裡本就沉啞得溺人,天天彷彿上空盤旋數只黑烏鴉,才不要嚴肅。

5

情況大概是如蕤小學六年級起了微妙變化,父親下崗了,李梓卻和人合夥開了小小服裝公司自兼會計,父親竟然大赦般允許如蕤假日和李梓待一天一晚。

這對兩母女來說是天降福音的喜事,兩個人卻異常平靜。

可以隨意接受媽媽禮物,可以一起看電影,可以一起下象棋為悔棋爭論不休。

如蕤奇怪這個媽媽怎麼不像大人樣讓著她,跟自己說話也是跟別的媽媽不同,“蕤蕤以後會找什麼樣的男朋友呢?”也不管紅著臉的女兒。

“蕤蕤以後長大了要靠自己哦,靠男人如靠樹啦,樹會倒的。”

“蕤蕤以後找朋友眼睛要睜大咯,人窮心不能窮啊。”

……

擋在如蕤面前的堅冰看似越來越薄,卻始終不見融化。李梓的光亮襯托著父親的灰暗,李梓從不缺男朋友,父親總是形單影隻,如蕤便氣鼓鼓著,總是不像別的女兒那樣親近媽媽,有時氣盛的時候,一聲“媽媽”竟堵在喉嚨不得出來。

越大似越生分。到了初高中,再有同學喊“嚴如蕤,你媽叫你!門衛室”,她竟然惱火起來。

尤其看到穿著時尚的李梓,如蕤臉上竟然炭火般發起熱來,四下覷覷,心裡火花飛濺,心裡一萬個聲音在嚷,“你就不能像別的媽媽樣穿得正常點麼?非得像走秀麼?”

臉上自是颳得霜雪下來。

“我很好,以後您就別老跑來看我了,我又不是犯人要探監。”

李梓自是手腳無處安放得不自在,伸出的手又得縮回來互相搓攪著,病貓般小聲道:“變天了,我來送厚被子,你爸不是粗心麼?我就走噠。”

下次依舊風雨無阻,厚衣服,薄被子,保溫盒裡改善伙食的飯菜,水果,黃糯米糕……一直到讀大學,永不停歇。

如蕤習以為常了,聽到“嚴如蕤,你媽叫你”,便知道又有好東西到手了。

以前拿完傢伙扭頭便走,上了大學似乎不好意思過河拆橋了。

一般接過東西,兩個指頭勾過媽媽的手,這時李梓便緊緊拽著女兒。

如蕤感覺手被汗溼,溫熱溫熱,暖流湧到心尖。兩母女默默走在校園裡,像兩個久別重逢略顯尷尬的舊相識有一搭沒一搭寒暄著。

五月的風像秀女的手般輕柔,揚起了兩個女人的長髮,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青絲。

她們的背影是如此相似。

6

木雞般的嚴如蕤跟周佳偉打電話:“我媽,我媽,她想見你。你,你先來接我吧,地址我發給你。”

周佳偉什麼時候接的自己,他們怎麼去的醫院,她彷彿都沒了知覺。

她的世界只有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白天宛如黑夜。只有陌生男人的聲音:“我們暫時找不到家屬,李梓女士最後的短信是發給你的,她在海鮮市場附近出了車禍,很嚴重,恐怕不行了,你媽叫你吶……”

如蕤像撐不住的稻草人被周佳偉挾扶著到急診室,人真多啊,哭喊聲真大啊,慢慢,所有一切像不真實的幻象模糊了,連剛剛震耳的嘶喊聲都像來自天邊,蚊蠅般嗡嗡了。

一個披頭散髮的瘋婆子朝如蕤奔來,揪住如蕤雙肩使勁搖晃著,哭得撕心裂肺:“我又當姐又當媽地把她拉扯大,我是有多不容易,哎呦,我的個心吶……”

“你以為你那個沒用的父親供得起你讀大學?她是打了多少錢給那個該死的傢伙,她是有多辛苦啊,你們兩父女要折磨她這麼些年,她沒真正開心過一天,臨了生日這天竟然為你送了命。你心裡高興啊?高不高興?”

婦人用力甩瞭如蕤一耳光。周佳偉去拉,紙人一般的如蕤攔著他,“讓她打吧,我該的,我該的,我該的。”

她全身似打擺子般顫抖著,嘴唇發白,冬天沒有來,可是她感到了沁入骨髓的寒冷。

她望見了被白布蓋著的媽媽,她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驚恐得流不出一滴眼淚,一把尖刀在急劇剜絞著心,海浪的聲音在胸腔翻滾,“我還沒有原諒你,我還沒有挽過你手陪你逛逛街,我還沒有摟過你脖子說過‘我愛你’,我啊,我還沒說過‘對不起啊,媽媽’,哦,天吶,這怎麼可以……”

如蕤聽見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嘴唇抽筋似抖嗦著,雙手竟不聽使喚似拉不開那張白布,佳偉把持著她手緩緩揭開了那層白得刺眼隔著兩個世界的布。

如蕤俯下身用雙手捧著李梓灰白的臉仔細看著看著彷彿要看得她活過來,雙手撫摸著她臉頰每個紋路親著吻著,那麼認真那麼用勁,淚似散線的銀珠滾落,又從她那再也不會在她面前發窘的母親面上落下又落下,似無聲的洪水。

良伯拉起了魔怔的如蕤,這個陪李梓走過十二年幸福時光的老人突然失去了老來伴,悲慟得似蒼老了十歲不止。

“你媽有多愛你我知道,家裡海參不新鮮了,不成想她去海鮮市場路上出事了。這不是你的錯,孩子,別這樣啊,別再讓你媽心不安吶!”

二姨不似大姨那樣憤怒,淚還掛在眼角,冷冷望著如蕤,“嚴如蕤,現在才感覺她是你親媽吧?可惜我小妹感覺不到了。”

如蕤一個趔趄想站起來,卻天和地翻轉過來了,她看見了黑暗隧道里的一道光,似醉死般無知無覺。

7

在李梓告別所有人進焚化爐那一刻,如蕤似瘋子般嚎叫一聲,上前緊緊抱住彷彿回到嬰兒體型的母親不放手,佳偉和眾人齊來扳手抬腳才分離開兩母女。

“等一下,等一下。”如蕤似病貓般乞求。

她顫抖著從衣兜裡摸索出還沒來得及送出的禮物,小羊吊墜鑽石項鍊,兩張電影票。

安葬好李梓,良伯交給如蕤一疊信,“每年你生日,你媽寫的,六歲到二十九歲,說是等你結婚時給你著。”

紙在歲月的渾水裡漂得早已泛黃,有些字被不明液體已染得腫大模糊,這是李梓的味道,如蕤貪婪地呼吸著。

“……蕤蕤,原諒媽媽的不懂事和笨拙,我沒有媽媽的記憶,不知道怎樣的媽媽才最好,我像一個不斷犯錯誤的笨小孩,但是,我想告訴你,你像只停在媽媽心尖兒的蝴蝶啊,多怕一不小心驚悚到你後再也見不到你蹤影……”

……

“……蕤蕤,我是隻特立獨行又迷途的羊羔麼?世人說我多奇葩,似乎沒有誰懂我。我覺得蕤兒終有一天會懂得媽媽,世上最懂我的會是我女兒……”

……

如蕤一直以為她的摩登女郎可以活成牙齒掉光的老太婆,以為她那沒有表露出的原諒和愛藏在後臺,總有一天會鑼鼓喧天地在前臺出演,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她以為呢,統統都會成為以後歲月裡的惡性腫瘤,那彌散的痛楚該怎麼承受?!

如蕤終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坐在肅靜陰冷的墓園裡靠著佳偉嚎啕大哭,那哭聲驚起了一叢一叢的烏鴉,四處呱叫飛散。母親改嫁我恨她多年,她去世後留下23封信,我哭倒她墳前。

“佳偉啊,我再也沒有媽媽了,這怎麼可以……”

是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怯怯喊她回家吃飯了。

那聲聲“嚴如蕤,你媽叫你啦”也只會在夢裡一遍一遍循環播放了。

她,嚴如蕤,大家眼中的“霹靂狐”成了沒媽的孩子。(作品名:《嚴如蕤,你媽叫你》,作者:辰陽慕雪。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點擊屏幕右上【關注】按鈕,第一時間看更多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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