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博弈新戰場,南美一小國掌權近30年的鐵腕總統下臺了

10月30日,南美最小國蘇里南軍事法庭針對前總統鮑特瑟涉嫌參與“十二月屠殺案”的審理再次因鮑特瑟未能出席而被推遲至11月30日。

“十二月屠殺案”的審理程序展開於2007年,兩年後啟動了對鮑特瑟的審判,2019年鮑特瑟出訪中國時,軍事法庭缺席宣判其有罪,並處以20年監禁。鮑特瑟的律師痛斥此為“政治判決”並提出上訴,他本人則一直否認參與屠殺,並拒絕出席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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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利南前總統鮑特瑟

在以往的審判中,鮑特瑟一直身處權利中心,甚至在2012年擔任總統時還推動國會頒佈了一項赦免“十二月屠殺案”相關人員的法案,中止了軍事法庭的審判。

而如今,由於其在7月份總統大選中被“挑落下馬”,總統、副總統、內閣部長等均落入反對黨聯盟手中,若要繼續阻止並無視軍事法庭的審判幾乎是不太可能了。

以軍事政變奪權

回顧蘇里南45年建國曆史,鮑特瑟的身影一直貫穿始終,臺前幕後影響政局將近30年,是蘇里南最有影響力的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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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兒童讀物《感恩小故事》中就有這麼一則與他有關的小故事。蘇里南比利頓礦業公司總經理費裡埃看到公司同事鮑特瑟年過三十仍舊孤身一身後,主動牽線搭橋,為其撮合了一對美滿姻緣。

為了報答這份恩情,鮑特瑟在蘇里南獨立建國時幫助費裡埃成為了首任總統,並說“他幫我組成了小家,我有必要幫他成就祖國這個大家。”

故事真偽暫時無法考證,倘若故事是真實的,那麼他們兩人的後續發展就不那麼美好了。

蘇里南在1975年獨立建國後,由於民族黨聯盟政府施政不當,致使人民生活水平低下,社會矛盾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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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軍隊為了維護自身利益成立工會組織“士兵協會”,但是,政府拒絕承認其組織的合法性,並逮捕了三名工會領導,致使軍政矛盾激化。

1980年2月25日,鮑特瑟等16名軍士發動軍事政變,推翻了民族黨聯盟政府,迫使總統費裡埃辭職。

而後,為了穩定民心,鮑特瑟重新邀請費裡埃出任總統,但是僅僅過去5個月,就再次將其廢黜,自此,費裡埃結束了自己的總統生涯,而鮑特瑟的時代則剛剛開始。

從幕後操控到出任總統

政變之後,鮑特瑟為首的軍人集團通過不斷的解散和組建“傀儡政府”來掌控政局,僅在1980年到1983年三年的時間內,就更迭了5次內閣,擊退六起政變,鎮壓數起示威抗議活動。

其中影響最大的為“十二月屠殺案”,即1982年12月8日,蘇里南軍方在澤蘭迪亞要塞軍營內處決了15名反對軍政權的異見人士。

這一事件在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國內亦有越來越多的組織團體要求恢復憲制、舉行大選。最終在多重壓力之下,鮑特瑟同意開啟民主化進程,並確定於1987年進行大選。

為了順應民主化趨勢,鮑特瑟組建了“民族民主黨”籌備參選,並推動制定新憲法,在大選之前成功將國家政體由議會制改為總統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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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里南總統府

1987年11月,鮑特瑟創立的“民族民主黨”在大選中失利,但他並未因此失勢,在新的民選政府中以軍事委員會領導人的身份,監管國家民主化進程,左右蘇里南的內政與外交。

1990年,鮑特瑟途徑荷蘭時希望舉行記者會並會見蘇里南人代表,但是遭到荷蘭方面的拒絕,深感受辱的他因蘇里南民選政府對此不聞不問而憤然辭職。

12月24日,鮑特瑟辭職後的第二天,蘇里南軍方以電話通知的方式要求總統和部長們主動辭職,一場不流血的“電話政變”再次推翻了民選政府,而後,鮑特瑟恢復軍事委員會領導人的身份,組建了新的臨時政府。

1991年蘇里南重新舉行大選並組建民選政府,次年,鮑特瑟因與民選政府不和,再次辭職,但仍舊保持著與軍隊的密切聯繫,參與多起與政府的對抗活動。

1996年,鮑特瑟創立的“民族民主黨”贏得大選,其競選夥伴韋登博斯成為新一任總統,韋登博斯上臺之後,專門為鮑特瑟設置了一個內閣部長級別的國家顧問職位,任職至1999年。2010年鮑特瑟終於以絕對優勢贏得大選,名正言順的成為蘇里南最高領導人,連任至2020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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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單多吉(左)與鮑特瑟(右)

在鮑特瑟掌權期間,因其提出過建立社會主義國家的政治主張,親近中、俄,優待古巴和委內瑞拉,令美國等西方國家頗為不滿,西方媒體常稱其為“獨裁者”、“政變者”,前宗主國荷蘭更是將其認定為“販毒者”,欲除之而後快。

強悍回擊前宗主國

蘇里南獨立之時,荷蘭承諾向其提供大約15億美元的發展援助,條件是保持荷蘭在蘇里南經濟發展中享有優勢地位,這使蘇里南一直無法擺脫對荷蘭的依賴。

鮑特瑟掌權之後主張結束同荷蘭的依存關係,引起荷蘭當局不滿,自此兩國關係開始惡化。

1982年“十二月屠殺案”之後,荷蘭以蘇里南侵犯人權為由中止了所承諾的發展援助。

1987年,鮑特瑟稱荷蘭支持國內的反政府武裝,干涉蘇里南內政,以此驅逐了荷蘭大使。

1999年,荷蘭以走私毒品罪缺席宣判鮑特瑟11年監禁,併發布了至今有效的國際通緝令,還放言說只要鮑特瑟途徑荷蘭就會對其進行抓捕,令兩國關係進一步惡化。

鮑特瑟是否參與販毒,作為局外人我們不得而知,不過,這段劇情同當今美國稱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為“受指控的毒販”,並呼籲拉美國家共同將其趕下臺倒是頗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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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里南首都帕拉馬裡博

除此之外,蘇里南軍事法庭針對鮑特瑟參與“十二月屠殺案”的審判同樣被認為由荷蘭支持。

2012年鮑特瑟頒佈赦免法案,阻止軍事法庭審判後,荷蘭召回蘇里南大使以示抗議,自此兩國外交由大使級降為待辦級,直到2014年方才在名義上恢復為大使級外交。

2016年蘇里南軍事法庭重啟了“十二月屠殺案”的審判,鮑特瑟政府以荷蘭為幕後推手為由,再次拒絕荷蘭向蘇里南派駐大使,直至2020年兩國幾乎處於斷交狀態。

2020年新一屆大選之後,荷蘭立即表示全面支持新政府,新任總統單多吉亦火速同荷蘭恢復了外交關係,並計劃在11月25日蘇里南獨立日前互派大使。

荷蘭甚至讓蘇里南新政府提供一份清單,全面列舉蘇方需求,以便提供相應援助,幾近斷交的兩國只因政府換屆就能化干戈為玉帛?如此迅速的轉變,根本原因還在於蘇里南實在是一塊無法割捨的肥肉。

新的世界級油氣產區

蘇里南位於南美洲東北部,國土面積相當於中國的河南省,是南美洲領土面積最小的國家,森林覆蓋率高達90%,加之地質板塊古老,境內無火山、無地震、無颶風,宛如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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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越的地理位置,使之成為聯結亞洲、歐洲、非洲、南北美洲等世界主要經濟市場的樞紐之一。同時,有著極為豐富的礦產資源,是世界領先的鋁土礦生產國,美國最大的制鋁公司自1916年來此之後,已持續開採了一百餘年。

黃金和石油的儲量同樣遠超預期,有著“黃金之國”的美稱,2019年8月份蘇里南薩拉馬卡地區金礦勘探結果顯示,僅薩拉馬卡金礦項目就擁有約150萬盎司的黃金蘊藏量。

目前的陸上油田日產量雖只有1.6萬至2萬桶,但2020年1月至9月又陸續發現了三個海上油田,蘊藏量將近14億桶,若能按計劃開採,預計石油日產量將達到45萬桶左右,此時還有眾多國際石油公司在蘇里南海區進行新一輪的勘探,力圖能夠在這個“新的世界級油氣產區”中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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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荷蘭,石油、礦產資源極度匱乏,80%以上的原料都需要進口。為了維護本國經濟的安全運行,金融危機及歐債危機之後,荷蘭一直積極鼓勵本國企業增加在原材料和礦產領域的對外投資,近幾年在採礦、油氣、化工等領域的對外投資額也處於增長狀態,蘇里南優良的礦產投資環境,和巨大的開發潛力正是荷蘭所需要的。

針對外商投資,蘇里南會給予一定的投資優惠,但是並沒有一個統一的優惠標準,而是通過“一事一議”的一對一談判來確定,投資者能享受怎樣的優惠待遇取決於自身的談判能力。

荷蘭作為蘇里南的前宗主國,這種特殊的舊關係對荷蘭的投資談判也非常有利,註定其能享受到更多他國無法享受的優惠待遇。

由於受新冠疫情等多重因素的影響,蘇里南當前經濟疲軟,國庫空缺,債務壓身,對於荷蘭來說現在正是將其拉回自己身邊的好時機,援助起來自然毫不吝嗇,況且對蘇里南的援助,本就是為了維護荷蘭自身利益。

以援助之名操控政局

荷蘭在1667年通過英荷戰爭從英國手中奪取蘇里南之後,對蘇里南的統治持續了將近三個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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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蘇里南人基本上都是在殖民時代從世界各地遷移而來的殖民者、奴隸、契約勞工以及難民後裔,他們在荷蘭的統治下繁衍生息,自然對荷蘭抱有幾分的情懷。

而荷蘭又採取分而治之的措施,使得移民而來的不同族群之間界限分明,無法完全融為一體,最顯著的特點就是蘇里南國內的政黨、團體等多以宗教和族群劃分,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牽制,甚至在是否需要獨立的問題上都曾產生過巨大分歧。

獨立後,荷蘭雖撤出了駐軍,但是又派駐了一個軍事代表團,幫助蘇里南訓練國防軍,維修軍事設施等;此外,還負責為蘇里南培訓外交人員,並允許蘇里南人在獨立後的5年內自由移民荷蘭。

這一系列舉措看似為蘇里南分憂,但實際上由前宗主國培養出來的外交、軍事人才走上工作崗位之後,一般都會選擇與前宗主國合作。

而自由移民的政策,更使蘇里南人口大量外流,5年內就有大約15萬蘇里南人移民荷蘭,醫生、工程師、科學家等專業技術人才的流失,讓蘇里南更加無力擺脫對荷蘭的依賴。

在經濟援助方面,1980年軍事政變後,荷蘭開始拖延支付援助資金,1982年“十二月屠殺案”發生之後,徹底中止了援助,給蘇里南經濟發展帶來沉重打擊。其後,蘇里南國內局勢日益動盪,大量蘇里南人移民荷蘭,前總統陳亞先在移民荷蘭後組織了“蘇里南解放運動”,以期推翻鮑特瑟的軍政權。此種時局的影響下,1985年鮑特瑟開始允許國民議會和各個政黨恢復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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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華人血統的蘇里南第二任總統:亨德里克·魯多爾夫·陳亞先

1987年新的民選政府組建之後,荷蘭恢復了對蘇援助,1990年“電話政變”後,又中斷了援助,1991年主張削弱軍人勢力的民族黨候選人費內希恩上臺後,荷蘭再次恢復發展援助並增加了技術援助,加大了投資力度。

政府換屆後,由於新任總統韋登博斯重用鮑特瑟,同時拒絕了荷蘭以販毒罪逮捕、引渡鮑特瑟的要求,荷蘭再次中斷援助。2000年民族黨費內希恩重新上臺,荷蘭援助又隨即恢復。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荷蘭援助的並非蘇里南,而是符合自身利益的蘇里南當權政府,並且已經將對蘇援助當成了一種武器,通過中斷和重啟來影響蘇里南的政局,以實現對蘇里南的規制和塑造,讓蘇里南的發展方向始終處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現如今,蘇里南雖言必稱尋求多邊合作,但是要擺脫荷蘭的束縛,實現完全的獨立自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主要原因在於其所面臨的是典型的宗主國與殖民地關係問題。

資產階級的妥協性

縱觀世界歷史,殖民地在爭取獨立之時,如果是以資產階級為主導,那麼它的獨立就會具有很大的妥協性,資產階級政黨不願因獨立而損害自身利益,往往更傾向於繼續待在原宗主國的庇護之下。

譬如,蘇里南在獨立建國之時沒有發表脫離荷蘭的獨立宣言,也沒有拆除象徵荷蘭統治的荷蘭女王塑像,僅僅是將其移出了首都的獨立廣場(原總督廣場),以展現自身對前宗主國的“政治效忠”。

獨立的妥協性,使得蘇里南自建國之日起就無法擺脫外部勢力的干預,經濟制裁可以輕易激化其內部矛盾,使之不能探索其他的發展模式,只能遵循前宗主國的價值觀念和改革標準,譬如,如鮑特瑟這般的鐵腕強人亦未能在政變後成功建立其所主張的“社會主義共和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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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大選的新任總統單多吉出身“進步改革黨”,該黨是一個印度裔政黨,曾是反對蘇里南獨立的主要力量,重點維護印度人以及與荷蘭、美國有聯繫的社會階層的利益,主張推行西方議會制民主,加強同荷蘭的關係,這正是荷蘭所需要的,也是美國所樂見的。

鮑特瑟首次出任總統時美國的外交密電稱其為“走私毒品的犯罪分子和預謀殺人犯”,2013年,美國又以販毒、洗錢等罪名逮捕了鮑特瑟的兒子迪諾並判處其16年監禁。因此,鮑特瑟政府同美國的關係亦不算融洽。

如今,蘇里南不僅恢復了同荷蘭的關係,還在9月份迎來了建國以來第一位來訪的美國國務卿蓬佩奧。

到訪的蓬佩奧在拉攏新政府之時,還不忘抹黑中國投資,散佈反華言論,直言警告蘇里南謹慎發展同中國的關係,引得蘇里南總統急忙回應稱,“與中國的關係問題不在此次會談的議程之中,蘇里南也不需要在美國與中國之間作出選擇”。

話雖如此,但其已經無法在中美博弈之中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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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佩奧與蘇里南現任總統

鮑特瑟執政時期,同中國關係發展迅速,2014年定中國春節為法定假日,2018年,同中國簽署了共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諒解備忘錄,2019年將中蘇關係提升為戰略合作伙伴關係,一系列舉動令美、荷都深感不安,而其創辦的“民族民主黨”更是蘇里南第一個跨越民族、宗教限制的全民性政黨,反對照搬西方的議會民主制,主張中斷與荷蘭的密切關係,建立以民族、民主為基礎的社會經濟秩序,自然不被美、荷等西方國家支持。

在蘇里南政府換屆後曾有媒體傳言,蘇里南新政府可能會引渡鮑特瑟去荷蘭受審,雖然蘇里南政府否定了這一傳聞,但對鮑特瑟來說依然是一個不確定的風險,未來他能否從“十二月屠殺案”以及被荷蘭抓捕的風險中脫身,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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