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蘋果

茶几上紅紅的蘋果,像美人的臉蛋,在燈光下,發出誘人的光澤,我卻像刀槍不入的綠林好漢,瞅不上她,讓她孤單的身影,禁錮在藍色的水果盤裡,慢慢老去,隨著歲月的流逝,豐滿圓潤漸漸變得乾癟,最終丟棄在垃圾桶裡,由貴婦人冷落成街頭衣不敝體的怨婦。

茶几上的蘋果

小時候,我們何曾有這樣的眼福、口福和瀟灑,那時蘋果是我們這些頑皮孩子的最愛,蘋果樹發芽、開花、結果,在夢中不知輪迴了多少次,醒來時,破舊的枕頭上還洇著不知何時留下的口水痕跡,似蘋果。真的到了春天,一場場春雨,催綠了沉睡一冬的蘋果樹,花兒綴滿枝頭,蘋果園就像鋪上一層花被面,在春風中輕輕抖動,把馥郁的香和醉人的景,無私地瀰漫和鋪成在山間田野,與周圍的山花為伴,綠樹為友,任蜜蜂肆意飛舞,任風吹雨打,花開花落,早已司空見慣、缺少能力欣賞也無暇欣賞的農人只把她當成平常客,不會特意地去理會。

外婆的家,就與蘋果園為鄰,跑得勤不是因為我們有多大的孝心,而是那片蘋果林的吸引。蘋果樹開花的時候,我們在樹下玩耍捉迷藏,赤腳踩在泥土上,軟軟的、涼涼的,脫去鞋子,也就少了約束,上樹摘花是我們強項,用繩子綁起小板凳,就成了鞦韆,盪鞦韆是我們的必修課,不大的樹、不結實的樹枝常常忍受著不重的我們,盡情地折磨,抖落一地碎花,是孩童無忌的笑聲,引來了果園看護人的呵斥,我們不得不狼狽地逃離,倉促中,還時不時的丟下一些不值錢的個人物品,還是那位看護人將它們送到舅舅家,物歸原主,再次看到他時,覺得是那樣的和善,而不像先前那樣凶神惡煞。

茶几上的蘋果

花落了,結出圓圓的、青青的小蘋果,猶如綠色的小燈籠掛滿樹枝,那時很少有零食吃的我們,常常睜著圓圓的小眼睛,隔著籬笆牆,從縫裡看去,也放著綠光。春去夏來,蘋果漸漸成熟了,我們到外婆家更勤了,每次去,外婆總是從米缸裡或稻囤裡掏出幾個小而發黃的蘋果,我們來不及擦洗,恨不能一隻咬到果核。有時,我們也翻過牆去,躲在草叢裡,一如邱少雲,一動不動,哪怕有小飛蟲的叮咬,趁看護人轉身離去那一刻,爬上樹,動作飛快地摘下不管是生還是熟的蘋果裝進口袋,也很麻利地消失得無影無蹤。最高興的是,早稻收割後,我們提出籃子或揹著蛇皮袋,裡面裝滿上好的稻穀,三五成群到果園兌換蘋果,排著隊,眼睛一刻不離地望著那一筐筐剛摘的已分類好的蘋果,心中默唸著,生怕到了我們而蘋果沒了,膽小、不識秤的我們,把信任全寄託在別人的良心上,當黃燦燦的稻穀換成青青的略帶白粉的蘋果時,我們心滿意足,走在月色籠罩的崎嶇山路上,忘記了害怕,忘記了疲憊。記憶中,在那無錢的歲月裡,也就在換蘋果時,我們才有了自主權。

茶几上的蘋果

工作後,每次回老家,路過果園時,總要停下來歇歇腳,找一找兒時攀爬的蘋果樹。到後來,有了孩子,我還告訴他,爸爸曾經的故事,他總是不理解:普通的蘋果真的有那麼大的誘惑?

現在的蘋果園,早已變成了爆竹作坊,一間間小紅房子遠遠地看去,似別墅,裡面能造出驚天動地,也能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但我總覺得,遠不如曾經的果園那淡淡的花、綠綠的葉和青青的果,讓人安逸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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