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為什麼出美女?

作者:王志綱 戰略思想家、智綱智庫創始人

圖片:視覺中國

來源:正和島

地域如人,各有底色。

讀懂地域的過程,就是撥開歷史迷霧,去摹畫一方水土背後文明輪廓和脈絡的過程。

從最初的文明誕生開始,地域性格就不斷地發展與衍化,被時代、自然、歷史抹上一層一層的色彩。

一代代英雄美人、王侯將相、文人騷客、販夫走卒們豐滿了她,又紛紛揮手離去,最後沉澱為獨特的氣質,成就一方人情。

山東的忠厚豪爽、湖北的精明強幹、陝西的沉鬱耿介、浙江的靈秀雋逸……大到一個國家,中到一個省份,小到一個城市,都有著獨一無二的底色,這就是區域的“魂”。

地域如人,有的人個性鮮明,有的人形象模糊。

在中國的西南一隅,有這麼一個地方:中國之大,沒有哪個城市能比她更熱;雖然深居內陸,始終保持著鮮明個性和獨特的人文魅力,時刻吸引著全國乃至全世界的目光;在這座城市,數不盡的美女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這座城市,就是重慶。巴山蜀水間的風物人情,曾令我印象深刻,更讓我有種發自內心的親切感。今日聊記幾筆,也算是對這位“老朋友”的一些個人觀察吧。

重慶為什麼出美女?

01、江湖重慶

重慶就像一盆麻辣火鍋。作為西南重鎮,夏季別名“火爐”、冬季雅號“霧都”的重慶,遠沒有她的“鄰居”成都那麼宜居。

李白曾作五律《送友人入蜀》:

見說蠶叢路,崎嶇不易行。山從人面起,雲傍馬頭生。芳樹籠秦棧,春流繞蜀城。升沉應已定,不必問君平。

詩中描述的正所謂“巴山蜀水”。“巴山”是重慶的山——縱橫曲折、崎嶇難行,“蜀水”則是成都的水——江流繞郭,田疇交錯。按說重慶也多水,但那是滾滾長江水和滔滔嘉陵江,與成都溫柔的、曾經可以浣花滌錦的府南河完全是兩碼事。重慶山多顯陽剛之氣,成都水富含陰柔之美。

從人文上來說,自古蜀出相、巴出將,一個是匯聚文人騷客的平原沃土,一個是吸引江湖豪傑的水陸碼頭。唐代巴蜀地區共出了68個進士,屬於今天重慶區域內的僅有一個。不過,在商周年間,巴人就作為“僱傭軍”參加武王伐紂之戰。3000年以降,巴蜀地區出的將軍元帥大部分人的籍貫都位於巴國疆域,巴人的尚武與剛烈一覽無餘。

同樣是酒,重慶人賣“巴將軍酒”,成都人叫賣自己的“文君酒”。成都有看不完的人文古蹟、抒不完的懷古幽情;而到了重慶,則有壯懷激烈的錚錚鐵骨和九死不悔的火熱激情。這種熱情最直接的體現就是重慶的夏日火鍋。

1988年8月,我去四川重慶市採訪時任市委書記肖央,氣溫高達近40度。可以說中國之大,沒有哪個城市比重慶熱。武漢雖熱,但地勢平坦,所以不會出門就有爬坡之累;南京雖熱,但綠蔭如蓋,尚有遮陽遮蔭之處;廣州雖熱,但海風習習,熱而不燥。重慶位於山坡之上,任驕陽濫曬,山路高低不齊,時而扶搖而上,時而急轉直下,靜坐不動已是一身悶熱,一動更是大汗淋漓。

令人驚奇的是,酷暑之下,火鍋店生意依舊興隆。從江北區到南岸,從觀音橋到解放碑,從城郊到市中心,密密麻麻,火鍋店到處都是。香港有“銀行多過米鋪”之譽,足見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對比之下,重慶儼然堪稱“麻辣中心”。天氣本就足夠炎熱,招待我的朋友卻說,越是夏日炎炎,越要吃火鍋,這叫“以毒攻毒”的法門。

半信半疑之下,我隨著朋友進入火鍋店,吃至酣處,我終於體會到了“以毒攻毒”的妙處。汗水順著臉頰打溼衣衫,渾身毛孔全部張開,劇烈地呼吸火鍋散發的味道。這種大汗淋漓的酣暢在冬日是沒有的。吃罷出門,夜間的浩蕩江風一吹,就像成千上萬颱風扇對著你的毛孔用力吹拂,冷氣鑽進身體,遊離於每一個細胞,最終化作一聲長嘆,這才是江湖。

的確,重慶天然是一座江湖城市,是商業文明浸染下八面來風的碼頭江湖,畢竟從巴國時代開始,重慶的商業屬性就遠遠凌駕於其薄弱的農業屬性之上。

從地理角度來看,重慶位於川東嶺谷地帶,連綿的山脈給農業發展和城市擴張帶來了巨大的困難。美國漢學家費正清從飛機舷窗俯視重慶時,曾寫下這樣的印象:“此地並不適合人類居住,因為沒有平坦的陸地,人們簡直成了力圖找到安身之地的山羊。”

但如果從商業視角來觀察,重慶天然就是四川盆地物資的匯聚點。古人逐水而居,在生存本能的驅動下,一些人最終選擇落腳在這個江河匯流、山水合抱之地。四川全境的主要河流都是以重慶為頂點的扇形展開的。川北、川東的重要城市,可以經涪江、嘉陵江、渠江直接溝通重慶;川西、川南的城市,則可以經由雅礱江、大渡河、岷江、沱江,在攀枝花、瀘州、宜賓三城中轉,走長江連接重慶。再加上重慶本身產鹽,古代聚居於此的巴國人,就是通過販賣井鹽給蜀國和楚國,過上了“不耕而食,不織而衣”的生活。

不僅對內四通八達,從重慶經三峽到宜昌直通江漢平原,還是四川盆地從水路東出的唯一通道。北宋滅亡以後,隨著中國經濟中心南移,長江中下游日漸富庶,溝通四川盆地和關中盆地的艱難蜀道逐漸被三峽水道取代,重慶的地位也進一步提高。

除了商業上得天獨厚,重慶的軍事戰略價值更加重要。西控巴蜀、東引荊襄、北達中原、南極瀟湘的重慶,既是大西南的門戶,又是順江而下奪取東南的關鍵,既是中原向長江以南推進的要樞,又是長江流域乃至全國軍事戰略的命脈。正因為重慶在軍事上扼關轉樞的地位,中國古代秦、漢、隋、宋、元、明、清等王朝均以奪取重慶為統一全國的關鍵。

宋朝末期,重慶以釣魚城為犄角,堅持抗元達40年,大小戰鬥200餘次。公元1259年,正當蒙古騎兵摧枯拉朽般橫掃半個歐洲,羅馬教皇驚呼“上帝罰罪之鞭”降臨之際,歐洲人突然發現,這批剽悍驍勇的軍隊竟如潮水般退去了……誰也不知道,連重慶合川釣魚城上鏖戰正酣的南宋軍民也不知道,正是他們的殊死抵抗,令號稱“上帝之鞭”的蒙哥大汗(元憲宗)命喪釣魚城下。正準備進攻莫斯科和埃及的蒙古大軍軍團統帥們,以及正在中國南方諸省征戰的蒙古各路親王,紛紛原路折返,為爭奪汗位發生內訌,席捲天下的蒙古兵鋒為此一滯,整個世界的命運也由此而改變。這足見重慶的戰略價值。

儘管重慶的交通、商業、戰略價值極高,但在農耕時代,卻還是成都略勝一籌。制約重慶發展的,除了山形險要外,還有三峽的險灘激流。詩篇中的三峽,雄渾壯麗、氣象宏大,具有“千里江陵一日還”的速度之美,但在一瀉千里、船行似箭的詩意背後,則是居高不下的事故發生率,逆流而上的艱辛,以及縴夫們日復一日拉縴在巖壁間刻下的累累纖痕。即使到近代三峽航運依舊時有事故發生,更何況技術落後的古代!因此,川江水道始終無法得到最大化利用,重慶也只能以功能單一的地方軍事重鎮形象示人,長期居於成都之下。

重慶真正大放異彩,開始進入全國乃至全世界的視野,要追溯到100多年前的開埠事件。

在1840-1842年第一次鴉片戰爭後,中國正式進入了近代社會,列強的經濟殖民開始進入中國。當時的主要交通網絡是水路,所以開埠從沿海、沿江開始。在近半個世紀的耕耘後,列強終於盯上了長江上游最大的碼頭——重慶。

早在開埠之前,英國領事就曾預言:一旦重慶實現開埠,將在短時間內變成“華西之上海”,畢竟一旦打開重慶大門,那麼四川平原就唾手可得。富庶繁榮、消費發達的成都,既是重要的原材料產地,也是尚未被染指的商業處女地,以此為跳板,可以輻射西南全域,因此,開埠重慶成了列強志在必得的目標。

與其他城市不同的是,重慶人民對於外來的新鮮事物表現出了極大的歡迎與熱情,日益繁忙的交通運輸也讓重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開埠作為列強掠奪原料和傾銷商品的經濟殖民手段,嚴重侵犯了我國主權,同時也在客觀上推動了重慶的現代化進程。

為了滿足商貿需求,重慶開始出現龐大的金融服務網絡,具有近代金融色彩的票號與銀行層出不窮。火柴業、紡織業、礦業等企業也相繼興辦,城市風貌也逐漸為之一新。由此而形成的濃厚商業氛圍和紮實的工業基礎,使得重慶在近代成為西南地區首屈一指的政治、經濟、軍事、金融重鎮,後來還被賦予了陪都、直轄市等重要歷史使命,可以說出盡了風頭。三教九流,龍蛇出沒,也讓重慶的碼頭色彩更加鮮明。

重慶為什麼出美女?

作為一座既經商業浸染又有軍事磨礪的大碼頭,重慶自然沾染上了濃重的江湖氣。

晚清民國時期,川渝一帶的袍哥會,與中國東部沿海、南部沿海的青幫、洪門並稱為“天下三大幫”,號令江湖。據說,“袍哥”之稱源於《詩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一句。性命交兄弟,情義大過天,何況兩件衣衫——這就是袍哥的氣節。這種介乎官民之間的,人人皆稱兄道弟的,不講級別上下、不講地位高低,只講義氣二字的袍哥文化,正是重慶江湖氣的寫照。江湖氣也是重慶的精髓所在,其中既包含了契約精神、義氣、勇敢、堅韌等特質。也包括火爆衝動、是非不分、叢林文化甚至某種亡命之徒的色彩。

重慶江湖氣的由來,還可以歸根於其條件惡劣卻又八面來風的自然環境。巴山縱橫,江水浩蕩,逆境出英雄。越是生存境況不佳的地方,越容易生長出張揚的激情與不凡的志向。

早在先秦時期,重慶就是諸侯國巴國的都城,巴人尚武、爽直的性格特點,雖然經過了歷代移民的演替嬗變,但一直浸染著生息於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千年以降,這座大碼頭走出無數衝鋒陷陣的猛將,誕生了江湖義氣的袍哥,走出了肩挑背抗的山城棒棒軍,也形成了是與非、對與錯之間廣闊的灰色江湖。

02、重慶為什麼出美女?

重慶的江湖氣孕育了熱血男兒,也孕育了聞名全國的重慶美女,到重慶不“打望”美女便不算真的到過重慶。在解放碑前,男性東張西望,女性精心打扮,熱鬧非凡,這“打望經濟”的潛力甚至超過法國巴黎的“T臺經濟”。

重慶女人不僅是一個話題,更是一道城市風景。人們談到重慶女人,往往有兩個印象,一是重慶出美女,二是重慶的女人像男人,這兩個看似矛盾的判斷,恰好暗合了重慶的城市氣質。

在巴蜀地區,有一句俗語在民間廣為流傳:成都的男人像女人,重慶的女人像男人。

此言雖有些一概而論,但的確有幾分道理。“成都女人一枝花,成都男人耳朵耙。”成都男人怕老婆的故事之多,在中國大約數一數二。成都男人和上海男人,應該是中國最有生活情趣的男人,說話腔調柔和,不緊不慢,愛好下廚,動不動就與圍裙相伴,與炒鍋相隨。

而重慶女人的熱情果敢、陽剛霸道,我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次到訪重慶時,就已親身領教過。

重慶人在酒場上喜猜拳,尤其是在窮街陋巷的小店裡,更是划拳聲不斷。其間對陣者不止鬚眉男兒,更有妙齡少女。男人只著短褲,赤裸上身,讓陽光、酒精、麻辣重炙下的汗水順著裸露的肌膚嘩嘩下淌;女兒家也僅多件背心,止不盡的汗水滲透薄薄的蟬衣,露出雪白的大腿,甚至有走光之虞。在那個純真年代,尚年輕的我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異性的大腿,一時頗有些尷尬,可重慶姑娘們卻絲毫不在乎,大馬金刀踩在凳上,繼續酒場廝殺,這絲毫不弱於鬚眉的氣勢,讓我至今印象深刻。

至於為什麼重慶的女人如此個性張揚?

我想是因為重慶的自然條件相對惡劣,生存殊為不易,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畜生用,光靠男人撐不起家,女人自然就變得強悍了起來。而且重慶自古多戰亂,在這種背景下能夠延續的血脈,婦女都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天災、人禍反而造就了重慶女性的獨立個性。

至於重慶為什麼出美女,我想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混血形成優良基因,是美女頻出的最直接原因。其實歷史上重慶並不產美女,重慶本地的土著巴人屬於古羌族,身材偏矮、皮膚黝黑,也鮮有美女的記載。按照遺傳學的觀點,混血兒多出美女。重慶在歷史上曾有多次大規模的人口遷入,大量外來人口與原住民不斷融合,再加上近代開埠後,重慶成為西南地區的中心,四面八方、三教九流均匯聚於此,混血形成了優良基因。

第二,地勢原因。平原上生活的人很難理解山城的概念,錯落複雜的山形地貌註定了重慶姑娘從小就得爬坡上坎,天天鍛鍊,自然練出婀娜多姿、曲線玲瓏的身材。

第三,氣候和環境促成的。重慶依山臨水,兩江夾市,日溫差不大,全年無霜期長、雨量豐沛,而且素有“霧都”之稱。氤氳水汽滋潤,再加上日照少,所以重慶女人往往皮膚很好。

除以上原因之外,我覺得與其說重慶出美女,倒不如說自信出美女。

走遍中國的這些年歲裡,我也曾接觸過不同地域的美女,各自風韻不同,氣質各異。拋卻容貌、身材等通俗標準,氣質之美是評判美女的重要指標。如果說成都女人如水,百轉千回、溫柔婉約,那麼重慶女人就如同美酒,重情重義、豪爽剛烈。兩者各有美感,但如果從社會層面來看,重慶女性多有自己的事業,男人們也往往樂於支持,所以重慶出了很多女強人,這也更強化了重慶女人的自信風采。重慶女人固然喜歡他人對自身容貌的誇讚,但更喜歡別人對自己能力的認可。

我和出生於重慶的中國女首富吳亞軍是多年的好朋友,她身上有著非常鮮明的重慶女人特質:勤勉、乾淨、謙虛、有韌性,從不沾沾自喜,時刻居安思危。相交近20年,她不停刷新我對“女子能頂半邊天”這句話的理解。也讓我更深刻地認識到,真正代言這座江湖之城的,與其說是充滿陽剛氣的重慶男兒,或許更應該說是巾幗不讓鬚眉的重慶女人。

03、快意重慶

在歷史上,巴蜀地區雖為“天府之國”,但勞苦大眾依然很貧窮,川菜中許多叫得響的,多來自民間,甚至是底層階級的創造物。火鍋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是風靡巴蜀之地的共同愛好。

火鍋在中國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戰國。如今風靡全國的麻辣火鍋,則發源於清末民初時期,是重慶嘉陵江畔、朝天門等碼頭上討生活的船工縴夫們喜愛的街頭大眾飲食。

最開始的火鍋食材大多是牛羊下水,蓋因朝天門碼頭有屠宰牲口的屠戶,宰牛後只要牛肉、牛骨、牛皮。內臟等一概不要,任其順江飄走,岸邊的水手、縴夫們將其撿回,加入辣椒、花椒等調料一鍋煮,沒想到竟然鮮美無比。

日後逐漸有人經營起這門生意,而且幾乎成了中國最早的自助餐。涮菜用的鍋以鐵片縱橫分為九宮格,食材均放在碟內,食客自備酒水,自選一格,站在攤前,且燙且吃,最後按空碟子計價。這種廉價實惠的,又能驅寒、祛溼的吃法,迅速受到碼頭力夫、販夫走卒和城市貧民的歡迎,名聲也流傳開來。

重慶為什麼出美女?

但是,聲名遠揚並不代表能登大雅之堂。重慶人雖然發明了火鍋,但失之於粗拉,在早期,店家使用的湯底經年不換,所以被稱為“老灶火鍋”;再加上當時的火鍋多在豬圈旁的平整之地上搭棚開灶,因此也被稱為“豬圈火鍋”。

1980年我第一次去重慶,專程去老灶火鍋店體驗,一是解饞,二也是慕名來訪。

逼仄的火鍋店內,一個老頭和幾個年輕人共用一鍋,黑紅黑紅的湯底分成四五格,老頭默不作聲專心吃,年輕人們卻在吆五喝六地喝酒划拳。稍一觀察,就發現這老頭在悄悄使詐,他放進鍋裡的都是5毛錢一碟的豆芽白菜,撈出來的卻是鱔魚、鵝腸、毛肚等稀罕物,而旁邊那些年輕人卻只能撈起豆芽白菜。

原來,這些年輕人把好的菜品往鍋裡一倒後,就只顧著喝酒划拳,老灶火鍋的九宮格底部連通,老頭用筷子慢慢攪拌,只要使對巧勁,就能讓年輕人的格中的鰻魚、毛肚“遊”過來,讓自己的白菜豆芽“遊”過去。我心裡不禁暗想,游來游去的恐怕不止食材,而且還有不知多少食客前赴後繼的口水吧!

重慶人吃火鍋,吃的是通透之爽。重慶火鍋注重“勁爆火辣”,原始的“碼頭食物”如毛肚、黃喉、鴨腸、老肉片一如既往都是必點菜品;重慶火鍋桌上則是無酒不歡,兄弟義氣、手舞足蹈、狂飲高歌,不盡興不罷休。

一個小小的川味火鍋,就能折射出巴蜀文化的獨特韻味。整個巴蜀地區,其文化中都有著相同的道家色彩:好享樂、尚自由、不畏死、不避禍。

就像成都人愛把“安逸”“巴適”掛在嘴邊上,只要過得去,就不必太過複雜。這種達觀背後的精神內核,正是順應自然的生命觀。

而重慶人的性如烈火、快意恩仇、精彩每一天的背後,同樣是面對江河奔流,逝者如斯、追尋逍遙自在的大解脫。天地不仁,人生無常,自然無須一驚一乍,要做的就是珍惜當下,只不過一者選擇享受生活之樂,一者選擇張揚生命之美罷了。

04、重整河山

談完重慶印象,我和重慶最深的淵源,還要從一場江邊夜話講起。2019年我受朋友邀請再度到訪重慶,看著璀璨的江邊夜景,感慨萬千,不由想起當年的故事故人。

2006年,舉世矚目的三峽大壩即將全線竣工。同年底,應重慶市政府邀請,“智綱智庫”(微信公眾號:智綱智庫)介入了大三峽旅遊發展戰略。

三峽大壩總投資近2000億元。移民總量史無前例地超過120萬人,重慶承擔了全庫區移民搬遷任務的85%,涉及16個區縣。三峽大壩即將落成,以一國之力為三峽輸血的時代行將結束,三峽庫區怎樣才能具備自我造血的能力,庫區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的矛盾如何解決?無論是環境治理、地質災害治理還是城市發展都需要資金,庫區經濟下一步的增長點在哪裡?

三峽大壩改變的不僅僅是地理環境、生態環境,而且還有整個區域的社會經濟環境和人文環境,如果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後三峽時代的可持續發展將是一場矛盾錯綜複雜、漫長而痛苦的征程。

2006年底的一個夜晚,時任重慶市副市長的黃奇帆特地請我吃飯,席間他講了個有趣的小故事。重慶作為水陸碼頭,來往旅客如雲,但幾乎所有遊客到了朝天門以後,就坐上船離開了。

重慶市專門為此開會:怎麼把遊客留住?至少也得讓他們吃頓火鍋,能住下來更好。但怎麼留住遊客,想了半天沒招。萬般無奈之下,市政府只好下發文件,要求所有遊船必須晚上8點以後再開,逼得遊客在附近吃飯。但黃奇帆也明白,行政手段終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聽完黃市長的故事,我說道:“我走遍了全世界,沒有哪座城市有重慶這樣的立體感、節奏感和流動感。在重慶直轄近10年後的今天,旅遊已不是撒點胡椒麵——可有可無的點綴,而是富民興邦、城市營銷的重要手段,也是城鄉統籌、重整河山的重要抓手。曉以時日,如果我們真的能把庫區和城區打通,山城與水面打通,從上往下看,舟楫縱橫、流光溢彩,從下往上看,更是萬家燈火通明的‘天上街市’,重慶將會打造出世所罕見的奇觀。”

這場夜話過後不久,我們正式介入了大三峽策劃。花了7天時間徹底走完三峽後,我深刻地認識到工程建設完成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必須要以國土整治的思路通過大旅遊、大策劃、大投入、大項目、大營銷,才可能讓三峽以全新的面貌展現在世人面前。

何為國土整治?

縱觀歐美髮達國家,隨著“二戰”後日益嚴重的人口、資源和環境問題,無一例外都深刻思考了在可持續發展的基礎上進行大規模的國土整治。伴隨著中國的高速崛起,生態環境的破壞比起西方國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情況雖在所難免,但在付出了巨大代價之後,中國也必將經歷“原始生態—破壞生態—再造生態”的過程,也就是史無前例的大規模國土整治。

國土整治,首推大江大河的治理。究其原因,大江大河沿岸往往是人類居住、活動最集中的地方,同時也是在工業化初期發展過程中汙染最嚴重的地方。從國家戰略的高度來看,長江自古一直是中國最重要的黃金水道,新國土整治運動將為三峽帶來契機。在我們看來,大三峽極有可能成為中國新一輪國土整治的破題點、閃光點和示範點。

重慶為什麼出美女?

在這場國土整治中,振興旅遊毫無疑問將是三峽重整山河的最佳手段。作為長江精華所在,三峽一向是千古英雄折腰之地、無數騷人吟詠之處。

但我們同時也看到,三峽旅遊業近年來的發展卻不盡如人意。人們往往會歸罪於三峽大壩的修建淹沒了許多名勝古蹟,導致三峽對遊客的吸引力下降。的確,三峽蓄水之後,“千里江陵一日還”的景象不復存在,但最根本的原因並不是大壩本身,而在於對旅遊觀念理解的嚴重滯後。

以傳統旅遊的眼光來看,最美的三峽已經在水下了,但如果用現代旅遊的眼光來看,蓄水之後的三峽將是一座長達600公里、最寬處達兩公里、面積約1000平方公里的峽谷型水庫區。多出一條黃金水道,也多出了許多可以騰挪施展的新空間。如何進行新空間的塑造,將成為三峽旅遊重現生機的關鍵。

因此,在最終提交的“重整河山——大三峽旅遊再造策劃案”中,我們明確提出了“遊輪也是目的地”的主張。無論遊客從哪個地方來,到了豪華遊輪上,既可以飽覽高峽風光,又可以享受各種現代設施。到達每一個景點,或是豐都鬼城,或是巫溪、巫峽,都可以離船上岸進行遊覽。

正所謂“觀光沒有目的地,休閒才有目的地”,新三峽的旅遊不再是沿江的一條線,而必須點、線、面相結合,把以前分割的景點變成一個全局性的思路。

縱觀國際大河,無論是尼羅河、萊茵河,還是多瑙河,無不高度重視遊船的拉動作用。三峽自然風景資源和沿線民俗、文化、城市,絕對可以媲美任何一條國際大河,只是在遊船的質量和服務上有差距。

隨著三峽遊船數量和檔次的提高,三峽成為世界級休閒目的地並非遙不可及,重慶也將因此而迸發出新的活力。

匆匆十餘載過去,如今的重慶成了遊客爭相打卡的魔幻網紅城市,每到夜色降臨,“天上的街市”大放光彩,江面遊輪交相輝映,遊人如織、朝氣蓬勃。

不知當年苦惱於強留遊客吃頓便飯的黃副市長,是否也會像我一樣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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