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華苓:​離婚後嫁給深愛她的美國丈夫,成為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


作者:山佳

聶華苓,享譽世界的美籍女作家,其長篇小說《桑青與桃紅》曾以七種文字,在全世界二十人國家和地區發行。

尤其,她與夫君安格爾,是國際文壇上的一對雙子星座。他們共同創辦的國際寫作計劃,享譽世界。

1976年,這對夫婦,被二十四個國家的三百位作家,聯名推薦為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受人仰慕。

其實,華苓有過兩次婚姻,與首任王正路,還是校園愛情,但兩人終究還是慘淡分手。

繼任安格爾,是一位美國詩人。朋友們都說,雖然華苓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但只有像安格爾這樣的人,才能讓她變得小鳥依人。

都說,看一個女人是否幸福,就去看她的笑容。的確,與安格爾在一起的聶華苓,總是洋溢著幸福的神采。

要知道,安格爾可是大她17歲,異國之戀,這其中又有怎樣的故事呢?

聶華苓:​離婚後嫁給深愛她的美國丈夫,成為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


01

抗戰時期,聶華苓就讀於重慶的國立中央大學。因校長是蔣公蔣介石,所以學生們都被戲稱為“天子門生”。

王正路,與華苓同學,生於長春,說著一口流利的日語和英語,再加上人長得帥,帥哥加才子,如此強大的人設,讓華苓深深地淪陷,兩人相愛。

每天傍晚,華苓就坐在窗口,只要一聽見窗外有正路的小聲呼喚,就抓起講義往外跑。

嘉陵江的流水,沿江的鴛鴦路,松林坡,女生宿舍,圖書館,都一次次鑑證著這對情侶的熱戀。

抗戰勝利,學校遷回南京,華苓與正路,常到玄武湖划船。那時的華苓,青春洋溢,暢懷歡笑。戀愛中的女性最美,可妹妹總是毫不客氣,把胳膊肘向外拐,說正路遠比姐姐漂亮,而且聶家的長輩,也誇正路一表人才。

1948年秋天,華苓大學畢業,留在南京一所中學教書。

11月底,平津戰役開始。北平和南京之間,仍有飛機往還。華苓決定去北平。1948年12月14日,北平圍城開始。

華苓就是在圍城中,成為正路的新娘。

正路上有老母,華苓就開始學做新媳婦。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上房問候老太太,倒尿盆,伺候老太太從炕上起身,拿著臉盆到廚房盛熱水。

在北平,華苓深感人生地不熟,沒有孃家人可以聊天,自己“只是一個失落的異鄉人。”

1949年2月3日,華苓看著解放軍走進北平城。因華苓的父親聶怒夫,1936年在貴州平越專員任上,正值紅軍長征,被其殺害,屍首不全。

所以,華苓暗下決心,我一定要從圍城中,回到滔滔湧流的大江上。

那時的華苓,強悍的個性,就已初露端倪。

在1949年4月,華苓與正路決定離開北平。正路與老母親抱頭痛哭,彼此都清楚,此生就此永別。

華苓夫婦,輾轉到了武漢,與親人會合。後於1949年6月,一家人來到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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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按理說,華苓與正路,是校園愛情,愛得純潔,愛得純粹,理所當然是一對佳偶。

婚後的他們,有了兩個可愛的小千金,薇薇與藍藍。

相愛容易相處難,婚後的兩人,總是唇槍舌劍,水火不容。

如此這般,生活中,與正路日復一日的雞零狗碎,讓華苓想笑都笑不出來,太壓抑了。

為了孩子,華苓只好與正路,不和,也不能分,只能拖著。

華苓的老媽,一直與她住在一起。聶母孫國瑛,也是一位受過教育的知識女性,來到臺灣後,她就開始燒飯,洗衣,擦地板,照顧孩子。說白了,每天干的就是保姆的活兒。

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切都是為了女兒唄。

可女兒與姑爺,一見面說不到三句話,就吵個沒完。真真讓老母親,情何以堪?

其實,華苓更憋氣,母親近在身旁,她也不想與正路爭吵,但話趕話,情勢所逼,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總之一句話,華苓與正路的關係,就是火星子天天冒,不知哪句就怒髮衝冠了!

1957年,正路隻身一人,赴美進修。至此,華苓開始清靜,撫養著兩個女兒(薇薇七歲,藍藍六歲)。

1962年,病中的聶母,擔心女兒華苓的婚姻——

你的心情,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們結婚十三年,只有五年在一起,在一起就天天慪氣,如今正路去了美國,已有五年了,你還快活一些。他在家的時候,有天晚上,你從外面教課回來,還沒有吃飯,就聽見你們在房裡吵起來了。第二天,殷先生(殷海光,在松江路,與聶華苓是鄰居)說:他們吵,我氣得在房裡走來走去。聶華苓應該離婚呀!我說:那怎麼行呢?有兩個孩子呀!你這個婚姻,當初我就不贊成。現在你只好忍下去了……

直到1965年,華苓來到美國的愛荷華。至此,她和正路的婚姻,已無挽回的餘地,分居七年後,離婚。

孩子成長期間,正路在外十一年——朝鮮戰爭,曾在日本盟軍總部任翻譯,工作三年。

只有母親和兩個女兒,是華苓在臺灣十五年生活的全部支柱。

生命不息,奮鬥不止。即便是喪偶式婚姻,華苓也不放棄對自己的要求。她一邊在雷震創辦的《自由中國》工作,一邊又開始寫作,同時還要做翻譯賺稿費養家。

身體上能看到的苦,都不算真苦;精神上的痛苦,最令人抓狂,華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在喪偶式婚姻中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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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屋漏更逢連陰雨,1960年9月5日,《聯合報》頭條新聞:雷震涉嫌叛亂。隨後,雷震、傅正等四人被捕。作為《自由中國》一分子,華苓當然也脫不了干係。

聶家門外,日夜有人監視。華苓惶惶孤立,那是她一生最黯淡的時候。與外界隔絕,自我放逐,心情極端虛無。只有與母親、兩個女兒在一起,她才是踏實的。

家中老中青三代,均為女性。華苓,是年邁母親和稚齡女兒的保護傘,可又有誰來保護華苓呢?

那是一段放逐的日子,華苓不敢、也不願聯繫朋友。人在低谷時,最能看清誰真誰假。真朋友,總會為你雪中送炭;而假朋友,樹還未倒,獼猴先散了,功利得很。

1962年,臺灣大學中文系主任臺靜農,邀請華苓教小說創作。其實,臺靜農與華苓,並無私交。只是臺主任同情華苓的遭遇,毅然伸出勇敢的手,讓華苓知道“門外青山依舊”。

當然,打鐵還需自身硬,華苓也是擁有一定的寫作水平,才會得到臺靜農的賞識。一切,都是有前因的。

在任何情況下,不放棄自己,才是人間正道。

好在華苓沒有封閉自己,毅然走出家門,任職臺大。況且,最實際的理由,就是可以擁有一份收入,可以養家、撫育女兒。

一次在臺大文學院走廊上,華苓迎面碰到學生李渝。她說:“我們好喜歡你啊。”

李渝的那聲輕語,在華苓當時孤寂的心情中,如陽光燦爛。

在隨後的1962年11月15日,聶母六十歲,肺癌逝世,華苓成了沒孃的孩子。

1936年,沒了父親;1962年,她又失去母親。按民間說法,父母走了,兒女就成人了。

其實,華苓早就成人了。還有什麼比婚姻的困楚、曾經的放逐,更能讓人脫胎換骨?

一切艱難險阻,只能靠自己。只有靠自己,才能走出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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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1963年,美國詩人安格爾,來到臺北。此次亞洲之旅的主要目的,是他為主持的“愛荷華大學作家工作坊”,尋訪作家。

美國文化參贊舉辦的酒會,正巧,華苓與安格爾坐在了一起。


可是,初次相識的兩人,相處方式卻很另類。

安格爾作為主賓,他對著華苓,卻驕傲地說:“現在,我不能和你談,有人要請吃晚飯。”

這美國佬,實在神經啊,哪有這麼說話滴?想賣弄,何須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個性強勁的華苓,毫不客氣地回懟:”我也有人請吃晚飯,我也不能和你談。“

瞬間,安格爾就被滅火,都不知該如何搭腔了。

稍後,他又說了一句笨話:“明天我很忙很忙,要見很多人,也許我們在哪兒見一下面。”

沒想到,聶美女更是沒慣著:“我也很忙很忙,我得送孩子上學,我得去大學教課,我得寫作,我的時間全滿了……”

華苓如此執拗的個性,就在此時深深吸引了安格爾,欠虐啊!

後來的一次午飯約會,兩人又見面了。華苓談到她的生活,她教的創作課,她的寫作,還有她的翻譯。

華苓微笑著離去,看著這個東方女子的背影,安格爾對自己心中的念頭,很是吃驚,這一輩子都能聽到那腳步聲,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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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1964年,華苓受安格爾邀請,來到愛荷華。兩個女兒留在臺灣,住在妹妹月珍家。

不管何時,華苓都會牢記自己的職責,在作家工作坊,她依然從事著教學、寫作和翻譯。職業女性的光彩,是任何化妝品都無法遮掩的魅力。

在美國,在蜿蜒的山路上,安格爾對華苓談起往事:妻子瑪麗患有精神病,我們結婚時,她隱瞞了精神病史,整整三十年,我都在煎熬。我的生活,也是個空空的石架子。

為了給愛爭取希望,安格爾頂著法律和輿論的壓力,開始了艱苦的離婚戰。

1965年夏天,兩個女兒,終於來到美國,那是華苓到了愛荷華後,最高興的一刻。

看著女兒長大的面容,華苓眼淚止不住地流。安格爾在她耳邊說:你們母女團聚,我很感動。從那一刻起,華苓就知道,安格爾會對我女兒很好。

藍藍第一天哭哭啼啼地去上學,就讀初中三年級,是安格爾帶著她去的。他要求老師,特別照顧這個中國小女孩。

每次藍藍,遇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去找安格爾談,從不找媽媽。因為孩子的心最敏感,誰對她好,她門清兒。

終於在1971年5月,安格爾和華苓結為連理。用華苓自己的話說,我倆在傷亡慘重的戰爭中,終於打了一場勝仗。

“傷亡慘重”四個字,或許透露出華苓的心痛;“終於”,自華苓1964年秋來美后,已近七年。

一個“終於”,足令此次婚姻,來之不易。雖不易,來了就好。

兩個女兒開車,送老媽華苓去法院公證結婚,並笑說:我們送媽媽去出嫁,並一致同意,從此就叫安格爾“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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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一天,華苓突發奇想,對著夫君安格爾說,在愛荷華大學你那原有的作家工作坊之外,是否可以再創辦一個國際性的寫作計劃?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一個突發的奇想,就在心血來潮中開始成形了。

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在1967年誕生。每年,都會邀請外國優秀作家,到愛荷華訪問交流數個月,寫作、討論、朗讀、旅行。

“國際寫作計劃”帶給華苓最大的滿足,是接觸面廣了,看的人多了,寫作視野變得廣闊,我不只看中國人的處境,而是人的處境。作家在一起,談的都是人的問題。

完全可以這麼說,是安格爾為華苓打開了那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1981年,丁玲和陳明夫婦來到愛荷華,來到華苓的家。安格爾張羅著泡茶倒茶,還端出一碟五香瓜子。只因為他看見華苓每晚必躺在床上,一面看書報,一面磕瓜子。

這裡一個細節:華苓每晚必躺在床上,一面看書報,一面磕瓜子,這個逍遙喲!華苓很自在,安格爾很欣賞!

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時刻,就是找對了人,他寵著你,縱容你的習慣,並愛著你的一切。

1987年,汪曾祺被邀請,來到愛荷華,參加國際寫作計劃。

在汪老眼中,安格爾就是個心地善良、脾氣很好、快樂的老人,是個老天真,他愛大笑,大喊大叫,一邊叫著笑著,一邊還要用兩隻手拍著桌子。

在汪老面前,安格爾總愛提他與華苓戀愛的經過。他太愛華苓了,總是想在華苓的同胞面前炫一炫,自己娶了一個多麼了不起的東方女子。

其實,在前兩天,他都對著汪老說過一遍了。汪老不勝其擾,對著當時還是小鮮肉的蔣勳抱怨。

哪知,蔣勳卻答:我都聽過五次了。哇,安格爾也太愛灑狗糧了!

於是,每次安格爾一說起戀愛橋段,華苓就來上一句:no more!no more!其實,心裡早已樂開了花。

安格爾願意充當婚姻中的好評師,相比前任的差評師,這要強太多太多了!

選擇伴侶,不僅是選擇一個人,更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因為它關係到每一天的生活質量。

1990年的除夕夜,安格爾為華苓斟了酒,然後說:華苓,祝我們倆健康快活,我要再重複一次:和你一起的生活,真是好,沒有多少人有我這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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