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鄭州火車站。
很多在外打工的已經開始陸續回家了，火車站凌晨就開始熙熙攘攘。
老李是其中一員，外出打工已經二十幾年了，每年這個時候工地停活兒後，他就收拾“細軟”輾轉回家。這些年，走過東北、廣東、新疆、浙江、山東、山西、雲南各地，也算是大江南北都闖蕩過，基本都在工地幹瓦工，辛苦當也算技術活。我見到他時，正攥著幹饅頭就著礦泉水吃飯，憨厚的說：省著點，馬上就到家了。
老李今年58了，從年輕開始就四處打工，每年就是過年、夏收、秋收時回家，滿打滿算一年2個多月，大部分時間跟著各個包工頭在全國各個建築工地住簡易棚、吃簡單的飯、無節假日的幹著繁重的瓦工，工資也從最初30-40元/天，到現在300-400/天，"我現在工資很滿意，就是年紀大了，有點吃不消了，掙不了幾年大錢了”，老李滿臉堆著皺紋笑著說。長年的風霜勞累讓他看起來精壯幹扁，比實際年齡大很多。
“兩兒子，家裡開銷大，自己能幹就再多幹幾年”，老李很自豪自己能掙錢養家。一個兒子大學畢業後，留在省城工作，剛家裡幫攢著首付買了房，壓力很大，房貸不時還需要老李貼補；二兒子，在老家馬上也到了成家的年紀，正籌劃著建新房。“不幹不行啊，沒新房兒子娶不上媳婦兒，會被人笑話啊”，老李他們這代人一生都在付出，年輕時為了養家，年老了還在為下一代奔波，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過自己。
正說著，老李的工友們過來了，看上去他們年齡差不多，境況大抵一樣，跟新聞報道的一樣，這樣強勞力的工作都是這麼一幫上年紀的“老農民工”在幹著，沒看到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也是，只有他們這一代見過大風大浪、吃盡生活苦的建設者們，才能忍受孤獨、漂泊、艱辛、勞累，只為了心中的那個家毫無怨言的奉獻著，然而歲月不曾寬待他們，這一代還能幹多久？他們的後半生怎麼保障？很少有人關心。
“兒子都大學畢業了，還這麼辛苦，不在家享福？”，我故意調侃問道。
“哎，你不知道，大學生不值錢，我娃一個月五六千，省城消費那麼高，還有房貸，我歇了不是給娃們添麻煩嗎？”，他答道。
聽完他的回答，我一時語塞，想起了我的老父親，只覺得臉辣紅。
不覺間想起陳奕迅的歌《月黑風高》：
月黑風高彎腰在計程車
雨點打不斷的路 給矇蔽
我想那司機這樣子 熬夜到天亮
不容易 誰知他說 開完車
還要替一整棟大廈掃地 才休息
如果能多掙幾個錢 讓兒子上大學 沒關係
他還說沒關係 再困也沒有問題
只要下一代了不起
下一代 我們在 我們在唉聲嘆氣
在沼澤裡無能為力
想不到為甚麼會在這裡 又想去哪裡
越懂得多 越不滿意 越喜歡回憶
看到了背影 看不到自己
路牌也都懷疑
一直走千萬公里 忘記了目的
他笑著說 從來沒念過書
只懂得出賣勞力 就心息
所以才希望他兒子 將來能行醫 有出息
他說已經大年紀
開著車 右手有一點麻痺沒問題
某天有醫生做兒子 每次想到這裡
就歡喜
他還說再吃力也不要穿得失禮
否則怎去畢業典禮
下一代 我們在 我們在唉聲嘆氣
在沼澤裡無能為力
想不到為甚麼會在這裡
又想去哪裡
越懂得多越不滿意越喜歡回憶
看到了背影 看不到自己
路牌也都懷疑
一直走千萬公里 忘記了目的
想不到為甚麼會在這裡
又想去哪裡
越懂得多 越不滿意 越喜歡回憶
看到了路燈 看不到自己
一直到司機說 他老了忘了問我
你想去哪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