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敏散文:鄉村的夜

一隻羊在叫。“咩、咩咩、咩咩咩”,不知是因為飢餓、思念還是寂寞。

村子不大,羊卻不少,少說也有百餘頭。奇怪的是,它的叫聲卻並沒招來其它同類的聲援,所以那羊的叫聲,也就浸著些落寞和孤單。

羊兒最是安靜。一旦叫,一定有它叫的理由:比如,它和它的新生孩兒被強行分開;比如,它的腸胃正處於半飢餓狀態;比如,它跟它的情人剛剛徹底翻臉……

主人出來了,或咒罵,或安撫,總之人當然有能耐轉移羊兒的情緒。人多聰明啊,人什麼事做不來啊。作為人的同類,我常常被人的聰明驚得毛骨悚然,佩服得肝腦塗地。


一隻狗叫起來了,聲音遙遠飄渺,遠處近處,好多隻狗都叫起來了,比起羊兒,狗們顯然更加厚道,更加熱心。

蛐蛐和蟈蟈照例在約定速成地召開音樂會,音調時高時低,音量時大時小,不急不緩,節奏舒展,像是有人在暗中操縱和指揮。

村頭的小路兩旁,有玉米、有葡萄、有梨。門前的核桃樹上,能夠安然無恙依然掛在枝梢的,只有高處的少數幾個。所謂高不可攀,大概說的就是那幾個核桃。

天的樣子神秘、奇特、悠遠,遙不可及卻又讓人感覺親切溫暖。

天像山吧。你瞧,深色是山的底色,白色是山上未消融的雪;或者像河,你看,深色是河水的本色,白色是水上厚厚的未融化的冰……像,又似乎不完全像。又或者,天是一個碩大不見底的大浴缸,雲兒,是飄浮在浴缸表層的香波泡泡。

城市裡的我,不勝夜間渣土車的騷擾。夜半醒來,感覺那載重車像是正從我的心臟上一點點地輾過,這輾聲常破壞我的睡眠,不用說,不遠處,我將會有新的芳鄰,而那些夜半隆隆駛過的車上,正裝載著餵飽我芳鄰的鋼筋或水泥。

城市曾經多麼讓我迷戀,而今,我卻真的感到了疲倦。那麼走吧,離開。離開的有些急不可耐,該帶的好多東西都忘了帶,比如睡衣。索性不穿。睡衣這玩意,於我而言,本是城市的文明產物,如今回到農村,丟了未嘗不可。

房裡有面土炕,比城裡的床大了許多。躺下,秋風從窗外溫柔地輕撫過來,鄉村的夜,靜的讓人激動,黑的讓人欣喜。靜立於黑漆漆的大門口,腳旁有個小黑點,以為是土塊或者石頭,輕輕一踢,那黑點卻開始歡快地蹦躂,哈,居然是隻小青蛙。

去後院是要帶上手電筒的,因為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睡眠是愜意舒爽的,因為耳畔斷無鬧人的渣土車。偶爾,會有狗吠雞鳴遞到耳邊。但,那不是噪音,那是活色生香的生活呀。

風逐漸歡快起來,風中似乎開始夾雜秋雨的氣息,而我,在這天籟般的風聲雨聲中,酣然入眠。(2016年9月)

舒敏散文:鄉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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