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文章,“書法用筆,可以重複寫,但是不能描……”寫出來以後,有人提出疑問,為什麼?
為什麼呢?
你想象一下,你和幾個朋友一起去航海。
天有不測風雲,船沉了。
天無絕人之路,幾個人爬上荒島,搜遍了所有,只找出一根火柴,一根!
這回叫做,天將降大任於斯人,
誰來劃這根火柴?
冷風中,幾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
壓力山大!
在我幾十年的書法生涯中,不止一次在書法江湖裡,看見書法老師,對著學習書法的學生,滿臉嚴肅,說出一條書法“秘訣”:
寫書法,一筆下去,不能再寫第二筆,記住!
從此,要讓這個學生放鬆來寫字,不容易了。
面臨不能重複的情境,一錘子的買賣,很少有人能放鬆。
……
有必要嗎?
書法江湖裡故弄玄虛的,咱們就不說了。
主張不能補筆的人,認為書法是一種時間的藝術,要一氣呵成。
什麼叫一氣呵成?
一件事情,迅速不間斷地完成。
不可否認,這是一種境界,是一種美。
但是,不具有唯一性,不是唯一的境界,唯一的美!
即使是一氣呵成,也有不同的理解。
有名跡為證:
天下第一行書,王羲之的《蘭亭序》。
天下第二行書,顏真卿的《祭侄稿》。
何止補筆!
兩篇作品都是塗塗改改。
關於《蘭亭序》,明董其昌《畫禪室隨筆》說:
“右軍蘭亭敘章法,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帶而生,或小或大,隨手所如,皆入法則,所以為神品也。”
關於《祭侄稿》,宋元陳深曰:“縱筆浩放,一瀉千里,時出遒勁,雜以流麗……”
為什麼這樣塗塗改改,還會得到這樣的評語?
這是另外一種“一氣呵成”!
歷來評家,皆重視他們兩人在書寫時候的精神狀態。
這是思想情感上的一氣呵成。
《蘭亭序》,除了是一件書法傑作,本身也是文學名篇。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群賢雅集,飲酒作詩……觸景生情,王羲之首先寫了生命之樂,然而,樂的背後是人生無常,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向之所欣,俯仰之間,以為陳跡,一念至此,不免悲從中來……
顏真卿的侄子,青年才俊,“宗廟瑚璉,階庭蘭玉”,死於安史之亂,顏真卿尋回他的首骨,親為之祭,前輩人送晚輩人……何等深創劇痛,作此祭文時,情思洶湧,悲憤莫名……
評家說他,無意於工, 而反極工耶。
筆斷意連,形散神充,是內心那一股飽滿的真氣,迴旋激盪,發而為書。
我們說可以補筆,這就放下了思想負擔。
本來沒學書法時,還是個自由的人,沒什麼精神負擔。
一學書法,自己給自己上緊箍咒,添緊張,那不自找難受嘛?
但是,千萬!
不要理解為一定要補筆,那就背上了另外一個思想包袱。
“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後書之。”(漢蔡邕)
一句話,可補,可不補,不要把精神放到這個上面。
確實有這樣的狀態:
下筆如有神助,千筆萬筆,筆筆落在恰當的地方,一絲一毫不能動。
如此,便是人藝合一。
如此,便是馬斯洛人本主義心理學所說的高峰體驗。
中國書畫首重神采。
神采從哪裡來?
從你的精神力量來。
我們的精神要放在線條的質量上,把精神注入線條。
線條質量高了,不補筆佳,補筆亦佳。
國畫大師黃賓虹,山水寫生稿上,寥寥幾條線,生氣盎然,耐人尋味。
線的質量,線的精神性,線的審美價值,這正是中國書法和繪畫藝術的奧妙所在。
所以,補筆的時候不能描,要用中鋒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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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上一篇文章裡,給出了描的視頻。
大家可以看一下。
中鋒飽墨,放筆直寫,和用筆去描,是兩種不同的用筆狀態,寫出來的線條質量也不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