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吝嗇鬼”的結局


一個“吝嗇鬼”的結局

大家都還記得小學課本里,那個臨死前看見點著兩根燈草就不肯閉眼的嚴監生吧?

《臨死前的嚴監生》選自《儒林外史》。在這本書裡,吳敬梓用辛辣諷刺的語調描寫了明中期知識分子在“功名利祿”面前的各種醜態。

在“秀才議立偏房,嚴監生疾終正寢”這一回裡,書中描寫道:

嚴監生喉嚨裡痰響得一進一出,一聲不倒一聲的,總不得斷氣,還把手從被單裡拿出來,伸著兩個指頭。

大侄子走上前來問道:“二叔,你莫不是還有兩個親人不曾見面?”他就把頭搖了兩三搖。

二侄子走上前來問道:“二叔,莫不是還有兩筆銀子在那裡,不曾吩咐明白?”他把兩眼睜的溜圓,把頭又狠狠搖了幾搖,越發指得緊了。

奶媽抱著哥子插口道:“老爺想是因兩位舅爺不在眼前,故此記念。”他聽了這話,把眼閉著搖頭,那手只是指著不動。

趙氏慌忙揩揩眼淚,走近上前道:“爺,別人說的都不相干,只有我曉得你的意思!你是為那燈盞裡點的是兩莖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莖就是了。”說罷,忙走去挑掉一莖。眾人看嚴監生時,點一點頭,把手垂下,登時就沒了氣。

一個“吝嗇鬼”的結局

小學語文裡引的就是這一段。乍一看,嚴監生的吝嗇也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事實上,他真的是個吝嗇鬼嗎?他家裡是不是真的窮到點燈都耗不起燈油的程度了呢?其實不然。

這嚴監生本名嚴大育,字致和,是個監生。他還有個同胞哥哥嚴致和,是個貢生。嚴監生在書裡雖然是個吝嗇鬼,比著他的混蛋哥哥倒還算是個正面形象了!

嚴監生第一次露面,就是因為鄰居的豬跑到了他哥哥嚴貢生家裡,被他哥哥扣住不肯歸還,鄰居來討,還把人家的腿打折了。這個滿口之乎者也的斯文敗類還賴一農戶的銀子,因為農戶忘了向他取回借據,他就藉機強收人家的利息。

鄰居和農戶被逼無奈告到了知縣那裡。知縣派人來抓他,這位貢生腳底抹油溜了。差人無奈只好找到了嚴監生這裡。

書上說,嚴監生是個“膽小有錢”的人,家有十多萬銀子。他見哥哥跑路了,差人管他要交代,只好請兩位舅爺(他妻子的哥哥)來商量。

二舅爺王仁給他出主意說:這個事情本來和你不相干,你不用管就行。嚴監生卻不敢;

大舅爺說那就把豬還給人家,賠人家點錢;再把那農戶的借據要出來還給他不就行了。嚴監生又說:我那五個侄子都是虎狼一般的人物,他們既然把豬關了又怎麼肯還呢?我嫂嫂也是個糊塗人,借據估計也拿不出來啊。

可憐這嚴監生一面是官府得罪不起,一面是強人也不敢得罪,只好自己賠了十幾兩銀子把事情了結了。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果然是個膽小怕事的人。

膽小的人縱然吝嗇些,卻絕不至於為害。

一個“吝嗇鬼”的結局

若說摳門兒,嚴監生的確算數得著的。

他形容自己的生活:雖然家裡有幾畝薄田,但豬肉也捨不得買一斤。每當小兒子要吃時,就去熟肉店買四個錢的哄他。

嚴監生老來得子,就這麼一個三歲的兒子,寶貝的心肝兒肉似的,尚且不肯放開了讓他吃肉。

但是他也不是像葛朗臺那樣,把錢死攥在手裡有進無出那種吝嗇。

他妻子久病,每每開藥都是人參類進補藥居多,他都照抓不誤。每年年尾鋪子裡送來的三百兩利錢也都給妻子零花。

按照明朝的消費水平,正一品的官員年俸祿才五百餘兩。這零花錢已經達到一個從二品官員的水平,也算不低了吧。

一個“吝嗇鬼”的結局

再看葛朗臺:妻子生病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得破鈔,若不是想著謀妻子的財產,簡直不肯給她看病;不僅限制妻子的零用錢,連別人送給她的都要想方設法搜刮走才甘心。與他相比,嚴監生可謂相當大方了。

嚴監生想把妾趙氏扶正,先給兩位孃舅擺了一桌酒席,一人封一百兩紋銀,又提前把他們需要行禮的錢物都置備停當。

妻子死後修齋、理七、開喪折騰了半年多,花去了四五千兩銀子。雖然妻子去世了,此後每年給兩位孃舅家供給的雞、鴨、火腿、米菜也沒有斷過。

由此可見,嚴監生的摳門兒是隻對自己剋扣,在為人處世方面還是很通情理的。這跟我們常見的對別人摳門兒算計,對自己卻很捨得下本兒的自私者還不一樣,他更像是節約成性罷了。

所以嚴監生雖然被定位為一個吝嗇鬼的形象,卻並不討人厭,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一個“吝嗇鬼”的結局

可惜嚴監生死後,他的續絃妻子趙氏“錢過北斗,米爛陳倉,童僕成群,牛馬成行”,享福日子沒過幾天,唯一的小兒子就夭折了。

放著他哥哥虎狼似的一家人,窮鄰居的一隻豬都不肯放過,怎麼會看著他的高房大廈毫不動心呢?

那嚴貢生翻臉不認趙氏已被扶正的事實,以她一個小妾不得佔著正房為由要將她趕出去。一族老少看趙氏一個寡婦無人肯幫腔;那兩個常年受她供奉,收錢收物的王家兄弟此時卻坐著像泥雕木塑,一言不發。

趙氏哭訴無門,只好告到官府。官司一層一層往上鬧,勉強掙扎了一陣子,還是眼睜睜看著家產被平分出去一半告結。

可憐了嚴監生精打細算一世,活著的時候守著十萬家資卻連一口肉都捨不得吃,要死了看見點了兩根燈草還不肯閉眼,掙得這偌大的家業到底是一場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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