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深處,海柳的模樣

依稀記得那是孩童時代,恍惚間或是四十幾年前,那時的我些許不過十歲左右,老家平潭島城關土地街(位於老城區南北街交叉地帶),鄰居有位姓葉的海柳雕手藝人,大約五十上下年紀,每到夏天傍晚的時候,老藝人都會搬張椅子在自家門口加工海柳菸嘴。

記憶深處,海柳的模樣

那時我常站在旁邊看,老藝人拿著一段鋸好的海柳,放在膝蓋間,兩腿緊緊用力拼在一起,緊夾住海柳,也就是把膝蓋當做現在的鐵夾床,起固定作用,然後兩手緊抓撥浪鑽,往海柳中心鑽孔,“撥浪鑽”就象“撥浪鼓”一樣,左轉幾圈又右轉幾圈,兩手抓著兩邊的把手上下移動,鑽是用鋼線錘扁後磨尖,不像現在麻花鑽那樣好用,打孔很慢,打一把海柳菸嘴孔,有時鑽半小時還不止,因為海柳質地比較堅硬不像普通木頭那麼好鑽,還經常打跑偏了,從旁邊穿出去,不像現在的工具“嘎”一槍解決了,打孔完成後,接著用銼子先把海柳銼平,再留出含嘴溝。然後再用瓦片錘打成的粉末,用布沾上粉末在海柳上來回用力摩擦(以前沒有現在這麼好的砂紙),每一個來回都堅韌有力,每一次似乎都是傾盡全身的力量,一次一次一回一回,清晰脆耳的聲響彷彿現在還回蕩在耳邊!等到都磨得差不多火候後再用灶裡的火灰輕而一擦就如鏡一般亮起,那時候還沒有煤氣灶,家家戶戶都是用草、柴燒火的拉風箱灶。最後再按上銅頭,一把菸嘴就算完成了,銅頭是用子彈殼鋸下來做的。與現在的是不一樣的,不能雙重過濾,只靠海柳過濾的,不過那是不容易壞的,保護得好的話還能終身使用。

記憶深處,海柳的模樣

讓我最難忘的是有次鄰居老藝人雕了一把“雙龍戲珠”的大煙嘴,兩隻龍頭都朝同一個方向,中間是龍珠,應用鏤空透雕,就象惠安石雕的獅子嘴裡含著的珠子會“咕嚕、咕嚕”轉動一樣,但拿不出來,然後在龍珠方位的煙空處挖一個細小空,最後點上香菸重重地吸了口煙再吐出去,徐徐的煙霧朝龍珠中似緩非緩的噴出,這時龍珠靈巧的轉動起來了併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當時我眼睛都看呆了,心生敬畏,要是多巧的手啊!要是多少年的經驗啊!才可以做出如此精湛的手藝!當然也好生羨慕,心想我什麼時候也能擁有一把海柳大煙嘴那該多好啊!

記憶深處,海柳的模樣

滄海桑田、人倫變幻,彈指一揮間幾十年過去了,老家島上鄰居的海柳老藝人已作古了,而我也兩鬢斑白,年過半百。兒時的往事歷歷在目,宛如昨日,唯獨對海柳雕的執著和熱情依然沒有改變......

記憶深處,海柳的模樣

有人問我,在這個快速發展的機械時代,手藝早已褪色,甚至難以餬口,你為什麼還要堅持呢?我只是淡淡的說到,因為深藏我孩童時代的依稀記憶,因為那樣的平靜,因為那樣的專注,因為那樣的用一生只做一件事,心生敬畏,因為,那時沒有砂紙,沒有電鑽,但是正因為沒有高科技的過度代替,所以手藝人們的手作才開始有了溫度,所以才有了那一聲一聲在我心中、在我記憶深處來回盪漾最質樸的瓦灰打磨聲。我想這就是為什麼科技如此發達手藝還一直流傳至今的原因吧,它是一種有溫度的延續,它是一種無法被當代快速發展帶走的情懷,它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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