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生的女孩“黑戶”了二十多年,直到出現一個借來的戶口本……

“黑戶”了二十多年的三妹通過借用堂姐的戶口本,終於有了一個來之不易的“身份”。由此,她開始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打工、結婚、生子。本來,她挺心滿意足的了,但命運卻在此時,露出了一道狡黠的光……

“多餘”的女兒

20世紀80年代中期,一個女娃在東北一戶朱姓農家呱呱落地,成為家中第三個閨女。

孩子的降臨並未給這個家庭增添喜氣,朱家父母一心求子,對這個“多餘”的女兒也不在意,平日裡只是給口飽飯,隨意養活著,連名字都是隨口喊聲三妹。

由於是超計劃生育,三妹出生後無法辦理戶籍登記。

朱家父母成天為生計疲於奔命,也不願承擔違反計生政策的處罰。

就這樣,給孩子上戶口這事不了了之,三妹別無選擇地成了一個“黑戶”。

然而,生活的旦夕禍福同樣不會給人選擇。

三妹4歲那年,朱父在一次去城裡幹活的路上出車禍意外去世。

家裡沒了頂樑柱,又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日子的艱辛可想而知。

苦苦支撐了兩年後,朱母迫於無奈,將大女兒留給朱家叔伯撫養,自己帶著另兩個女兒改嫁他鄉。

沒過多久,年幼的三妹又因母親精力不夠,被送到了山東外婆家生活。

外婆雖然身體硬朗,但守著幾畝薄田度日,只能勉強維持著溫飽將三妹拉扯成人。

而同時,因為沒有戶籍以及家中經濟困難,三妹一直未能像其他同齡孩子一樣正常入學,她被動成了一個文盲。

小時候對村裡小夥伴能上學讀書十分羨慕,長大後則對同齡人能外出打工賺錢格外向往。可沒有戶籍的三妹即使成年,也無法辦理身份證。

2008年開始,在多家工廠求職應聘時,都因無法提供身份證明屢遭碰壁,她愈發體會到自己“黑戶”身份在社會上的寸步難行。

經過多方打聽、幾經輾轉,三妹一直無法按照政策規定提供自己的出生證明等資料,以致於辦理戶籍的心願總是落空。

無奈之下,她只能在外婆家附近的一些小作坊做些臨時雜工,賺取微薄的收入。

行走在“陽光”下

雖然沒有文化、沒有身份,但三妹貴在踏實肯吃苦,很是討老闆和工友的喜歡,時常受到他們的幫襯和接濟,日子倒也算過得去。

2012年,三妹做工的廠裡從外地聘請了一名技術員小劉,在他的專業維護下,車間裡那些原本時常罷工的機器開始了流暢的運轉,這讓大夥都十分高興。

三妹對能幹的小劉相當崇拜,閒暇之餘就會去看他如何調試機器。

此時已是二十多歲的三妹出落得很是水靈,加上在農村長大的單純性格,也讓小劉頗有好感。一來二去之後,兩人正式開始了戀愛。

一段時日後,感情穩定的兩人開始謀劃將來,眼看著小劉和工廠的合約即將期滿,三妹十分想跟隨心上人的腳步出去闖蕩,卻又受困於自己沒有身份證的種種不便。

想到自己從小到大因為戶籍的事吃盡苦頭,不能讀書,不能出遠門,不能就業,現在連愛情都快守不住了,這種看不到出路的境況讓她憤懣又不甘。

就在三妹絞盡腦汁卻還是一籌莫展時,2014年初,久未聯繫的大姐給她打來了電話。

交流之中,她得知大姐已跟著二叔一家在江蘇定居,而二叔家也有個小名叫三妹的姑娘,僅比她大兩歲,但不同的是,人家還有個上了戶籍的大名叫朱三妹。

既是同名,又是同門姐妹,那是不是可以借她的身份用一下?三妹揣著這個念頭和小劉一起來到江蘇宿遷二叔家。

二叔對這個身世可憐的小侄女頗為同情,聽她說要借自家女兒的戶口本去工廠找工作,便爽快地答應了。

拿到堂姐戶口本的三妹很是激動,去找工作時也的確順利許多。

這種“光明正大”的滋味讓她欲罷不能,可總佔用著堂姐的戶口本也不是個事。

她回想起之前在諮詢辦理身份證時獲取的信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瞞著二叔一家,來到當地派出所,謊稱身份證丟失需補辦,用本人的照片和朱三妹的戶籍資料,成功冒名,給自己辦了一張身份證。

接下來的生活自然方便了許多,買車票、辦銀行卡、住旅店……這些以前三妹日思夜想的“平常事”都輕鬆實現了,冒著堂姐朱三妹的名字,她自由自在地行走在“陽光”下,並開始和小劉在江蘇安家立業。

考慮到結婚登記一個身份證號碼只能用一次,而堂姐在之前已結婚領過證,三妹便沒有和小劉去民政部門登記,只是按照老家的習俗舉辦了婚禮,後生下了一個白胖小子。

為了彌補自己童年的缺失,三妹更加努力地工作賺錢,想要給兒子最好的。

她一邊在工廠打工,一邊還學會了上網,用證件辦理的手機號碼和銀行賬號,實名認證註冊了支付寶賬戶,在淘寶上開了家飾品店做著生意,賺錢貼補家用。

憑著一股子韌勁和用心經營,幾年下來,淘寶店的生意也算維持得不錯。

慾望漸漸生長

有了美滿的家庭和小有成就的事業,三妹感覺總算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樣。

然而,這歲月靜好的日子,卻被一張意外冒出來的銀行卡給打破了。

2020年4月,三妹在手機上使用支付寶的過程中,無意間發現系統主動推送來一份未關聯的銀行卡賬戶信息。

這讓她很疑惑,自己辦理過的銀行卡明明都已經綁定在支付寶上了,眼下怎麼還會冒出新的銀行卡可綁定?

反覆查看後,三妹確認這張銀行卡並不是自己的。

思來想去,她認為這卡大概率是堂姐的,因為她們共享著同一個身份證號碼。

銀行卡的信息整天晃悠在自己支付寶界面,這讓三妹心裡直癢癢。

特別是在當時疫情的影響下,夫妻倆無法正常外出上班賺錢,淘寶店的生意又日益下滑,隨著生活負擔的加重,家中常常會捉襟見肘。

也不知這張送上門的銀行卡里有沒有錢?

糾結了一陣子後,她忍不住嘗試將卡綁定到自己的支付寶賬戶上,沒想到,一番設置下,竟然成功了。

更令她驚喜的是,就連從銀行卡向支付寶轉入1000元錢的操作,也順利實現了。

幾天過去,卡真正的主人絲毫沒有動靜,三妹暗自竊喜。之後,只要家裡遇上入不敷出,她就會去動用這張卡。

貪婪的慾望逐漸膨脹,從開始的一次轉1000元,到後來只要發現卡里有錢便悉數轉光,試探卡里的餘額已然成了她每日必做的事。

而此時,在江蘇張家港打工的堂姐一家開始發現端倪,明明已經陸續將省吃儉用攢下的大約兩萬元錢存進銀行,可正要取出來給老人看病花銷用時,卻發現卡里空空如也,一分錢都沒有。

焦急的堂姐向銀行查詢交易流水明細,卻看到卡上的錢是被“自己”名下的支付寶轉走了。

不擅長使用電子產品,更未在網絡上註冊過支付平臺賬戶,堂姐面對這蹊蹺的現象納悶極了。

尤其是經過反覆諮詢,從支付寶客服那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證號碼確已註冊過賬戶,她更是傻眼,等錢急用的堂姐家人隨即報了警。

公安機關受案初審時,逐漸冷靜下來的堂姐回想起自己戶口本曾在幾年前被借走的事,便向警方提供了這個線索。

沒等到銀行卡里再打錢進來,卻接到了民警打來核實情況的電話,三妹頓時慌了神。

而小劉得知妻子出事,聽著她哭訴事情的前因後果,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不想她一錯再錯,趕緊帶她到派出所自首。

溫情司法助力再出發

雖說和這個堂妹並沒見過幾次面,但畢竟是本家親戚,看到三妹一家及時歸還了錢款和誠懇的道歉,堂姐朱三妹的氣惱也很快消散了。

2020年12月,公安機關將三妹以涉嫌信用卡詐騙罪移送江蘇省張家港市檢察院審查起訴。

受理該案後,辦案檢察官很快注意到了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的特殊關係,特別是在徵求被害人意見時,朱三妹一再請求對堂妹從輕處罰。

考慮到犯罪嫌疑人是初犯、涉案金額剛到兩萬,都是用作日常生活費用開銷,並未出現揮霍的情況,且已自願認罪認罰。

經檢察官聯席會議討論,認為對犯罪嫌疑人作相對不起訴處理,有助於構建和諧的家庭親屬關係,與對她進行刑事處罰相比更能起到幫教、感化作用。

為了進一步提升檢察機關司法辦案的透明度、公信力,確保檢察權在陽光下運行,張家港市檢察院決定召開公開聽證會,對該案的處理公開聽取意見。

2021年1月,在徵求值班律師、偵查機關代表意見的基礎之上,經過人民監督員的集體評議,一致認為可對犯罪嫌疑人作出不起訴的決定。

在隨後的不起訴公開宣告會上,泣不成聲的三妹在不起訴宣告文書上認真地按下紅手印,並聆聽了檢察官的訓誡。

她懺悔著自己因為一時貪慾犯下的錯誤,感謝著堂姐的諒解以及司法機關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並表示一定會吸取教訓,今後認真學法、守法,實實在在過好生活。

“不起訴權是我們檢察機關公訴權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在工作過程中要秉持客觀公正立場,切實履行法律監督職責,依法正確行使不起訴權。同時,應將不起訴權置於陽光下行使,堅持能聽證、盡聽證原則,切實提升司法公信力。”張家港市檢察院檢察長鄧根保說。

該案雖告一段落,但檢察官對於三妹的無戶籍狀態也是非常關心,目前正在與三妹出生地公安機關積極溝通為她辦理戶口的相關事宜。(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