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他的詩文隱晦曲澀,喜歡將禪家偈語和歷史典故雜糅其中,充滿了神秘性和諷刺性。


他57歲還俗後,詩文風格呈現出以“無懼為勝”,大膽超越前人和自我的面貌。


他的大寫意畫嚴整而能放,“揚州八怪”、齊白石、張大千、潘天壽、李苦禪等巨匠,莫不受其薰陶。


白石老人有詩曰:

“青藤(徐渭)雪個(八大山人)遠凡胎,缶老(吳昌碩)當年別有才。我原九泉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


他就是清初畫壇“四僧”之一—— 朱耷(1626—約1705年)。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朱耷,江西南昌人。從他老人家用的別名“八大山人”來看,足以判斷他是一位冷幽默專家。


中文字“朱耷”,去掉內含的“牛耳”二字,不就剩下“八大”二字了嗎?


牛耳在古時候代指權力。朱耷本是朱元璋第十七子寧獻王朱權的九世孫,應是接近權力中心的人物。大明朝滅亡後,朱耷只得削髮為僧,背靠的權力消失,也就成了亡命徒,難怪他會調侃自己是“八大”了。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八大山人三個時期的簽名


這位去掉牛耳的八大山人少時受過良好的教育。小朱耷的祖父朱多炡(zhēng)是一位頗有名氣的詩人兼畫家;老爸朱謀覲擅長山水花鳥,也很有名;叔父朱謀垔(yīn)也是一位畫家,著有《畫史會要》。


打小在父輩們的藝術薰陶下,小朱耷聰明好學,8歲能作詩,11歲能畫青山綠水,還能懸腕寫米家小楷,妥妥的一枚文藝小公子有木有?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崇禎十七年(1644年),大明滅亡。不久,朱耷的父親患暗疾去世。順治五年,妻子也離他而去。


內憂外患,使文藝公子迅速轉變成了新時代的冷幽默憤青。內心極度憂鬱、悲憤的朱耷隱姓埋名,遁跡空門,後又改信道教。


他裝瘋扮啞保全自己,他用冷冷的幽默,在書畫中寄託對故國的深情——他的畫上常出現一種奇特的簽押,像一鶴形符號,其實這符號是由“三月十九”四字組成。


甲申三月十九日,正是明朝滅亡的日子。這字形符號,乃是朱耷無奈之下選擇的幽默,冷洌且悲愴!


朱耷一度精神失常,痛定思痛,最後他選擇背過身去,與世隔絕,在創作中釋放自己無處安放的靈魂。


誠如他本人所言:“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世杈椰樹,留得文林細揣摹。”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本可以世襲做悠閒王爺的朱耷,由於改朝換代,只能過著清貧的生活,整日裡蓬頭垢面,又愛喝酒買醉。


朱耷倒是一喝就醉,這樣就大大減少了買醉成本。喝酒後的他成了快槍手,經常一揮十多幅,山僧、貧士、屠夫、孤兒向其索畫,有求必應。


36歲那年,朱耷想“覓一個自在場頭”,於是就找到南昌城郊十五里的天寧觀。他改建了天寧觀,並更名為“青雲圃”。“青雲”兩字原是根據道家神話“呂純陽駕青雲來降”的意思。


從此,朱耷便成了青雲圃的開山,結束了其13年的佛教徒生涯。


重建工作由其弟朱道明負責。朱耷正式定居青雲圃,約在39歲以後至62歲。他苦心孤詣經營這所道院,歷時二十多年。


朱耷亦僧亦道的生活,主要不在於宗教信仰,而是為了逃避清朝滿洲貴族對明朝宗室的政治迫害,藉以隱蔽和保存自己。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53歲時,臨川縣令胡亦堂聞其名,便請朱耷隨其僧長饒宇樸等到臨川官舍作客。


這種不自由又隨時可能暴露身份的生活令朱耷十分苦惱鬱憤,他只能假裝瘋癲,一個人獨自走回南昌。一年多後,他又回到青雲圃,並在這裡度過“花甲華誕”。


62歲時,朱耷退休,不再做住持,道院交由道徒塗若愚管理。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朱耷啟用“八大山人”的署名是從60歲時開始的。他在署款時,常把“八大山人”四字連綴起來,彷彿“哭之”、“笑之”字樣,以寄託他啼笑皆非的痛苦心情。擱現在,朱耷準是個一流的圖形文字設計師。


不光署名錶現出冷幽默,朱耷的畫也有一種獨有的冷幽默。


例如他所畫的魚和鳥,寥寥數筆,或拉長身子,或緊縮一團;特別是那對眼睛,變異為橢圓形,不像生活中的魚、鳥的眼睛。


生活中魚、鳥的眼睛都是圓圓的,眼珠子在中央也不會轉動,朱耷的魚、鳥眼珠子都能轉動,還會翻白眼瞪人哩,憤世嫉俗之情躍然紙上。


他畫的鳥有些顯得很倔強,雖落墨不多,卻表現出鳥兒振羽,使人有不可一觸,觸之即飛的感覺。有些禽鳥拳足縮頸,一副既受欺又不屈的情態。


康熙三十三年所作《花鳥山水冊》中(上海博物館藏),第一幅畫的一隻雛雞,被刻畫得生動傳神,蹣跚學步,十分可愛。


小雞瞪大眼睛警惕著前方,特別是眼後加三撇,像電波一樣,好似前方有什麼大動靜,使小雞心驚膽怯。


無聲的畫面猶如默片般讓幽默感油然而生,小雞對外界的驚異與警惕,也讓人驚出冷汗。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朱耷的許多禽鳥圖都在表達蔑視、仇視、傲視、逼視、怒視等情感。總而言之,他的情感世界有多複雜,畫中萬物皆會代他表達出來。


朱耷的畫,每一幅都極具個性——畫中的青白眼、蜷縮的鳥、傲然屹立的荷花,都相當傳神,觀眾很容易讀出朱耷藏在畫中的孤寂、高傲和憤世嫉俗,這種亡國異鄉的遺民之情正是他的作品中獨有的地方,畢竟這樣的家仇國恨,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夠深深體悟。


朱耷:白眼君的冷幽默


朱耷的冷幽默還表現在他的自嘲,他給自己取名為驢,因為“耷”是“驢”的俗寫;他不想說話,就在大門上帖一個“啞”字。


最後,這位擅長搞冷幽默的白眼君在南昌城郊潮王洲上,搭蓋了一所草房,題名為“寤歌草”。朱耷就在這所草屋中去世的。


詩人葉丹曾作《八大山人》詩一首,描寫他在這裡的生活情況:

“一室寤歌處,蕭蕭滿席塵,蓬蒿叢戶暗,詩畫入禪真,遺世逃名志,殘山剩水身,青門舊業在,零落種瓜人。”


孤寂與貧困的晚年,唯能用藝術抗爭俗世的不公,在大清朝的高壓下,朱耷除了用高冷的幽默,作無奈的吐槽,裝瘋扮啞,時不時地翻個白眼之外,還能怎樣?


連真名都至死不敢示人的朱耷,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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